民愤
景致了,他对春夏秋冬,月缺月圆有了向往。
是以,于春进来请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忸怩地不去。
李纯住的地方叫常春殿,是公主府中最大的一个院落,殿门雕龙刻凤,精致无比,殿内龙脑香味沁人心脾,纱幔是苏造贡品,梁柱也是金丝楠木上的朱漆,样样价值千金,比皇宫精巧,比皇宫奢靡。
李危背着手进来,他站在厅堂内,背向光明,面朝昏暗的李纯,那处只有一扇八角花窗透过春日的微光,将她的身形照全,瞧上去柔弱不堪,掐一把就能折断,偏她浑身是毒,不敢轻易碰触。
“皇姐找我?”
李纯冷哼:“封了楚王这么久,也没有领朝廷的差,如今你闯下的大祸,你自己去料理。”
李危背后交握的手,手心全是汗,面上不显:“你肯放我出去?不怕我一去不回?”
当年他离开公主府潜入山南道,她也要用一桩她选定的婚事钳制他,现在这般好说话,他是不信的。
“你跑了,桂花巷的丰益堂可跑不成。”李纯冷眼瞥向他,抬手招他上前。李危垂目,只得向前跨出几步,步入更深的幽暗中。
李纯微微抬起身,伸手抓住他的前襟,将他拽弯了腰,低垂至她的眼前,声息微微可触。
李危心头的恐惧再次袭来,乱了呼吸地频率,李纯哼笑,“我说过,你这辈子是翻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一松手,将他推开,抬起赤着的雪白的脚,踹进他的心窝,“别想耍花招,沈芜跑了,陈小粥可还在。”
李危站至一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她找自己去做这么重要的事,无非是朝中并无她可用可信之人,拿捏住这点,他也冷笑道:“我这人向来自私,为了自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皇姐也不是不知道。”
季明月还在温泉宫躺着,朝中大臣的子嗣多半也都在那里,就算这样,也没人愿意替她办这些事,她竟还不知错在何处,真是可笑。
“要是我耍手段伤了什么人,皇姐可别心疼。”
李纯:“猛虎出匣,我还能绑了你的爪牙,拔了你的利齿不成?”
李危得了这话,作揖告辞。
出了那道精致的雕花殿门,他稍稍呼出口气,抿了抿唇角,尽量不让左颊的小酒窝露出分毫,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等在门边的于春没敢出声。
从前这位七皇子过的是什么日子,皇城中没人不知道,也就是后来被三公主接回公主府抚养才过了一点好日子。
没曾想,如今太子被废,皇嗣死伤殆尽,只剩下一个被困在封地的四皇子,和一个客居在风头正盛的三公主府中的七皇子,如此从前看轻他,践踏他的人都变成了巴结他,谄媚他的人。
于春也不例外。
等李危瞧见他,他才上前躬身行礼道:“楚王殿下想要下官做什么,下官就做什么?”
李危并不与他废话:“将困在郊野的人都放了,受伤的治伤赔钱,态度要恭谨,言语要温和,你亲自去。”
于春心梗,觉得脸上被妇人抓出的几道印子更疼了,不敢动,沉吟着也不知该如何答。
李危:“你觉得我好糊弄?”
于春只得接下,连说不敢。
第二日早朝,李危穿上亲王冠冕,跟在李纯的轿辇后一道去的。
朝上,李纯颁布了旨意,让李危接管吏部与工部,往后无论是地是房都归他管,朝中风向一下又变了。
这是关系到民生的大事,掌握在李纯一个女子手上,他们到底是有些微词的,现在交给李危,便是导回正轨,正合了这群人的心意。
于是,御史台谏言:“楚王已有妻室,当另建府邸,与公主分府而居。”
分了权,再提分府,这是想将李纯就此甩开。
李纯暗骂这群老狐狸,冷笑道:“楚王妃不堪宗妇之责,刚入长安数日就不辞而别回了娘家,楚王独木难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帮衬,谁还能帮衬他。”
李纯这是护着皇室颜面,说楚王妃回娘家,其实楚王妃跑路这事儿,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提到朝堂上来还是头一回,毕竟以往也没人在意一个没权势的皇子亲王的私事,而今不同往日了,御史台道:“三公主当日痛失杨氏驸马,寡居数年,也没有回宫或仰仗其他亲王合居一府。楚王也当另寻宗妇,撑起楚王府才是,臣推举定国公府季氏长女为配。”
成婚,立府,掌权,封太子。
这就是朝臣们的打算。
李危:“本王的王妃回一趟娘家,你们就要我休妻另娶,真是岂有此理!”
殿下一片山呼海啸般的“臣不敢”。
御史台还想废话,李纯清冷道:“当务之急是清河雅苑,各位可有良策?”
她已顶着民愤压了一日,再拖下去,定然会民变,这群老狐狸,事临到自己头上,就当起缩头乌龟!
殿下一人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