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术
一辈子打光棍儿的赵老汉说:“傻姑傻了十来年,以往都没个人形,这是走了什么运道,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拜才能求来。”
一时间,说什么傻话的都有。
沈芜面对这架豪车,心里直发怵,不懂陈记为何行事如此招摇,正犹豫,王妈妈从马车上下来请她,还将印了红戳的文契一并递给她。
“掌柜说了,您的身份堪比半个伴读,宝马香车相请不算隆重。”她又矮声跟沈芜说实话,“也是给那些小人瞧瞧,您是我们掌柜重视的人,免得他们还想用些歪门邪道来坑害姑娘。”
沈芜大致能感觉到陈小粥这根大腿有多粗了。
蹬车前,她又嘱咐宋楼兰:“别忘了我托付你的事。还有等会儿赵婆婆起来,你跟她说,让她在村里多收一些茉莉花,我回来付钱。”
宋楼兰笑得有些欠,沈芜瞪着他:“你听见没有?”
宋楼兰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头一日别迟了。”仿佛在不耐烦地催促自家女眷。
沈芜对他这种口头和态度上占便宜的行为嗤之以鼻,转身上了马车。
王妈妈在车上教了他们几个礼仪,还有陈小粥的日常喜好,免得他们冲撞了二小姐,或是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一刻钟就到了鲁镇东街上的陈记米行总店,王妈妈领着他们从店铺后堂穿过一道游廊,绕过假山影壁,才到掌柜的陈小粥处理事务的三间厢房,正屋是开放的小花厅,平时接待四方访客,西厢是书房,东厢上了锁。
此时,一位少女正站在小花厅门外的庭院内。
明明大旱三年,荆州府处处干燥炙热,除了井水,就连湘江都已渐渐干涸,而这里却有一个花草繁茂的庭院。
庭院的灰墙下栽种着一棵鸡爪槭,形似鸡爪的薄薄青绿嫩叶没有因为缺水有一点焦边,因为树下有一湾小池,池中水清见底,清透的雨花石与几尾锦鲤,彩色的影子荡漾在水中。
少女正手持一把茉莉,一朵一朵揪下花头,逗弄池中的锦鲤。
“二小姐,人来了。”王妈妈恭敬地通报。
陈小粥将手中的茉莉花递给旁边伺候的丫鬟,正过身来,笑意嫣然:“来了就好,没有人为难你吧?”
她昨日在祠堂边的马车上瞧得一清二楚,说的当然就是何东来有没有再来为难她。
沈芜摇摇头,略显木讷,赵兴更是盯着少女愣在一边。
他们两双眼睛,对陈小粥很新奇。
沈芜来到这里,还是头一次真正见到一位有头有脸的贵族少女,她曾想象过,古代的名媛贵女,应该大部分都是八七版薛宝钗那般,长得花团锦簇,娇媚有福的样子。但陈小粥完全与她想象的不一样,或者说,她长得更像健康明媚阳光开朗的林黛玉,美得没有侵略性,文质彬彬,温温如玉,不过为人处世八成更像薛宝钗。
她的明媚鬓边,也别了一串茉莉花,幽幽的香气,混合着庭院内的清凉意,又舒心又欢喜,让人更加信奈和亲近她。
这样一位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孩,居然被世俗唾弃,简直很没有道理。
陈小粥似并不意外有人带着新奇的目光这样看她,温婉地笑道:“那你来,我跟你说说你要做的事。”
赵兴被带下去另有安排,沈芜则跟着陈小粥前往小花厅。
陈小粥请她坐了之后,就让人上茶,似与她没有尊卑等级之分,等饮了茶,她才再次开口:“我想请你念书给我听。”
沈芜:“啊?”
不怪她反应大,她是真没有想到是这么个活,她更没想到的是陈小粥自己不能阅读。
陈小粥见她呆头呆脑的,又是噗嗤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敛了敛心神,解释道,“我每日都很忙,没有时间看些自己喜欢的话本,更没时间去看戏听曲,所以想请你念出来给我听。”
难怪说是半个伴读,读书这样私密的事,说是亲闺蜜都不为过。
沈芜衡量起自己的音色与表演技巧,蹙着眉,好似非常为难,生怕自己胜任不了,但又舍不得一个月两吊八百文,还是兑换成现银的薪俸。
陈小粥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又满含笑意地开口了:“每月给你配八两茶,每日放你休息一个半时辰,若我有事,也准你带薪休息,如何?”
此手笔可谓十分阔气了。
没想到还能有茶叶补贴,正中沈芜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