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靡
“喀嚓——”
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响,用尽浑身力气挥出锄头的张鹏年突然失去了平衡,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刹那间,温虞已经将盛辞一把拽离了原地,剩下几个家丁慌慌张张地扔了武器围在张鹏年身边。
他方才似乎是踩到什么东西,这才扭了脚摔倒。
盛辞从险境逃脱,尚未来得及庆幸,余光瞥见方才张鹏年踩过的地方有一小节白色细柱模样的东西正在滚动。她怔了一瞬,弯腰捡起,它光泽温润,质地坚硬,两端略粗,竟像是……
“指骨。”
温虞平静道,扫了一眼尚在地上抱着脚踝哀嚎的张鹏年,“也许是在张府某个死无全尸之人留下的遗骸。”
盛辞收拢掌心,感到自己的手臂微微发抖。
地上的张鹏年还在挣扎,满头大汗地指着她嚷嚷,“快把她绑起来!绑起来!我要把她卖去……”
话音未落,盛辞的长剑已经横在他颈边,上面沾染的鲜血尚且温热,腥气扑鼻。
“云珍卉在哪里?”
张鹏年怔了怔,目光顷刻变得凶狠,“你提那个婊子做什么?!”
“你张府已经落魄至此,开的是绸缎庄子,下人们却个个破衣烂衫骨瘦如柴,可见你平日里也只顾自己享乐,从不优待下人。这样的主子,就算是发妻又能对她好到哪里去?”
盛辞手中长剑寒光晃动,毫不留情地穿透他方才扭到的脚踝,将他死死钉牢在地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张家府邸,几个家丁纷纷被她吓得连连后退,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俏脸,好似在看地狱阎罗,连腿肚子都打颤。
张鹏年惨白着脸,眼看就要痛得昏死过去。盛辞提起院旁留待浇花的水桶,对着他兜头浇下。
他如同搁浅在岸边的鱼一般,扑腾挣扎几下,再将目光转向盛辞时,已经满是惊恐:“别杀我!别杀我!”
“那看你表现。”她拿起剑鞘,抵在他喉咙处,逼着他高高仰起脸来,“云珍卉,在哪里?活着,还是死了?”
虽然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细究下来,到底是她母族的远亲之一,如果真的远嫁长水后死在张鹏年手上,那绝对是对云氏一族的辱没。
张鹏年口角旁溢出血沫,不知是自己紧张得咬破的还是急火攻心,他张着嘴支支吾吾半天,也蹦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词句来。
“这花是以人的血肉喂养的。”温虞突然出声,他站在花丛边,指尖划过娇艳柔嫩的花瓣,“这不是普通月季,是红靡花。没有埋尸在花下,不可能开得这么茂盛。”
盛辞目光一凛,僵硬地转过脖子看着张鹏年,手指微微发颤,“你把她……杀了?”
一路上她没少听云弘苏提起张云氏的这一桩美满婚姻,据说是张鹏年当年远赴孟州做绸缎生意,与云家小女一见钟情,两人书信往来三年后,云珍卉终于决定向对方托付终生,求了父母许久,云氏也看张鹏年是青年才俊、家底丰厚,不会亏待女儿,这才应下了张家的提亲。
饥荒是从去年稀薄的秋收后初见端倪的,一冬消耗了不少存粮,又逢春荒,各地才算真正进入饥荒。可若是寻常农家也就算了,张家怎么可能没有家底,仅仅一两月过去,就要对云珍卉……?
她突然觉得喉口泛酸,阵阵作呕。良久,她才抬眸望着张鹏年,沉声道:“她怎么死的?”
张鹏年面色如纸,半晌才哆哆嗦嗦地硬着头皮回答:“死了……就是死了!你们云家人管这么宽作甚?放了我,我月底就把她的嫁妆统统退给你们云家!”
老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道:“主子,您就别再去那儿了,钱……钱是拿不回来了的,不要把祖宗家业输得精光啊……”
输?
盛辞敏锐地抓取了话中要害之处,厉声喝道:“张鹏年,原来你是个赌徒?!”
她见过不少赌徒,赌到最后红了眼,输得倾家荡产不说,道德低下的还要想尽各种邪门歪道弄来钱财继续砸进赌场,多少人最后落得六亲不认罪孽满身的下场。
张鹏年伸出手抓她的裤脚,被她一脚踢开。他兀自道:“如今市上男童一百两……一百两……我绝对可以翻身!”
他说着,就爬着去够一旁昏睡在地的云弘苏,哪怕一动脚腕上伤口便血流如注,也像不知疼一般拼命挪动。
盛辞冷眼看着,拔出钉在他腿上的长剑,对着他伸长的胳膊猛地插了下去——
张鹏年再次嘶哑地吼叫起来,抱着自己的手在地上滚了两圈,却发现自己还是只有腿上的伤口在疼——原来方才那一剑并没有戳穿他的皮肉,只是象征性地扎在了他的指缝间。
这一番折腾下来,他已经大汗淋漓、魂飞天外。
老梁连滚带爬来到主子身边,朝面色漠然的盛辞连连叩头:“大小姐,大小姐,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们,我替主子给你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