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始终围绕38.5来打转转，抗生素也没用。李卯开始有些急了，这几次发烧都没出现过这种状况啊！

李星星在手机上挂了明天上午的一个老专家的专家号，再不能掉以轻心了。

老专家大夫用听诊器在李星星前后背上听听，肚子上听听；又仔仔细细询问了孩子的生活起居，饮食，居住环境，还翻起眼皮看看，扒开嘴巴看看，伸出舌头看看……看得李卯心里直发毛。

不知道是不是李卯自言自语的一句嘀咕提醒了老专家大夫：“……这几个月孩子怎么老是发烧呢？……”

老专家大夫在计算机里敲了几行字，又打印了检查单，让李卯带李星星做了检查再说。

李卯忐忑不安地照做了。等拿到结果，李卯心里就更忐忑不安了，不知道这些检验单上各种密密麻麻的数据里，究竟掩藏着什么秘密。

过了一会儿，老专家大夫才从检验单的各种数据里抬起头来，看了看李卯，又想了想，才说：“白细胞高达69000，外周可见幼稚细胞，孩子很大可能是患了……白血病。”

李卯不信，我们家又没这个遗传，怎么可能得这个病呢？

按照医生的建议，李卯又带着李星星做了骨穿确诊。眼看着李星星被带进手术室，从胸骨里面抽取一滴骨髓血。

这天晚上，李卯和李星星是在病房里度过的，病房的公共电视里一片欢乐喜庆的气氛，“Merry Christmas”，“铃儿叮当响”的背景音乐时不时地传出来，看新闻里介绍，步行街，江滩，中心广场等几个著名商圈景点已经人满为患……

哦，今天是平安夜了！在每天的忙忙碌碌里，时光跑得飞快！李卯从未想过，今年的平安夜居然会这样度过！

李星星倒不以为意，他觉得一切都很新鲜有趣：晚上居然可以睡在医院里？！还有三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都住在这个大房间！姑妈在自己的床旁边搭了一个简单小床睡觉，看其他小朋友，好像他们家的大人也是这样？！然后所有的人一起看一台电视？……

有一个小朋友的妈妈很有心，带来八个红色圣诞帽，给病房里的四个小朋友一个人一个，陪床的大人也每人一个，大家都戴在头上，一起唱歌，几个小孩子还把自己的小零食跟小伙伴们分享。

虽然李星星还发着烧，精神还不济，但因为病房里唱啊跳啊的活跃与快乐，让他忍不住振作了精神也参与进来。

李卯很感激这位妈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烧，琢磨了好久的圣诞礼物也没准备好，好在这只是西方的节日，没准备圣诞礼物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今晚这简单的庆贺仪式，让大家都忘了这是在病房，忘了正在不远处向他们张牙舞爪的病魔，也让自己忘了心底时不时飘过的一缕缕担忧，哪怕只是片刻的忘记。

临近半夜零点的时候，李卯收到一条短信，“Merry Christmas”，吴棘的。

李卯一怔，对着这条节日祝福短信呆呆地看了半天。

“Merry Christmas”，李卯原样回复了一条，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

次日下午，结论出来了，“急性非淋巴系统白血病M5型（高危型）”，看到这几个字样时，李卯拿着结论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人就呆立在医院走廊中间，万箭穿心，瞬间崩溃！

后面发生的事李卯就感觉是在自己半清醒和半麻木之间进行的。

李卯听从了医生的建议，立即转院至本市儿童医学中心，据说，这里可能是全国最好的儿童癌症治疗中心。

这一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病房电视新闻里，年迈的英女王按照惯例发表了全国圣诞致辞。这是个西方万家团圆的美好节日，也是个东方借来进行聚餐、购物理由的喜庆日子。

李星星在这一天进行了第一次化疗。日子不是李卯选的，李卯也没得选。

在化疗进行之前，医生极诚恳地和李卯做了交谈。医生说，如果再拖到年后，后果不堪设想！即便这样一点不耽搁时间的及时治疗，即便这里是最好的医院，但也只有20％的机会留住这个孩子。

听到这话时，李卯心里如被钝刀子戳了几下，突然一阵割裂的疼痛，但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种不正常的平静里。

开始，李卯以为，自己会撑不住，但实际上，李卯撑住了，就是这个撑住的状态，总像自己困入了一团凝胶，周围的一切都看得见，摸得着，好像一切都正常，但自己就是动作很慢很慢，听别人说的话都要费好大功夫集中注意力去理解，好像整个人被笼上了一层透明的粘稠的让自己快要动不了的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