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才看见说话之人,是个稍年长的妇人,荆钗布裙,笑容和善,看到陆寅身后的女子,似是微微一惊,打量一番:“这是?”
陆寅对师母温声道:“三郎新妇,学生的……弟妹,今日出城有事,学生借了这个由头,来看看老师。”
令芙才恍然明白过来,怪不得陆寅要她一起跟着来。
杨相公前几日在朝堂上似乎与人有争执,称病告假来了城外修养。
传言说官家似乎有意取消变法,但又委派了陆寅接手了杨公政敌负责的案子,有人猜陆寅这次会和官家同心,得罪恩师,也有人猜不会,众说纷纭,谁也摸不清陆寅的态度。
为避人耳目,今日才借了她的马车来这里悄悄探望。
杨夫人笑了笑,心里叹了口气,原以为陆寅想通了带心仪的女子来见他们,原来是弟妹,是自家人,忙请他们进来。
陆寅对师母行了个礼:“学生先去看看老师。”
转而看了一眼身后的令芙:“弟妹,就麻烦你等上一会儿了——”
话音未落,便被杨夫人的笑声打断。
“说什么麻不麻烦,既然是三郎新妇,那便是一家人。”
陆寅微微一怔。
一家人。
对,一家人。
弟弟的妻子,可不就是一家人吗……
好似所有人都在一遍遍提醒他,她是他弟妹。隔着一道永远不可能逾越的人伦沟堑。
回过神来时,却已经见师母拉着弟妹的手走开了。
……
令芙微微放下悬着的心,起先陆寅叫她陪他去个地方,她一路上心惊胆战,胡思乱想了许多。
难道是他还在怀疑她,要带她去什么地方逼问真相?
幸好不是,她想多了。
杨公一代名相,更是一代名儒,杨夫人与他伉俪情深,情投意合,连喜好也是一样的。
今日天晴,杨夫人原本正在院子里晒书,令芙来了后,杨夫人便叫她在书房坐着,与她一道整理书册。
令芙不善文,对这些孤本古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正苦恼该跟杨夫人聊些什么,却见杨夫人正盯着她手腕上的那只碧镯。
“夫人,怎么了?”
杨夫人收回目光,笑道:“我以为我看错了,原来就是那只镯子。”
令芙不明所以,解释道:“这是成婚第二日给兄长敬茶时给的见面礼。”
她转了转这只难得的珍品碧镯,也是觉得奇怪,陆寅哪来的这种稀世罕见翡翠,又怎么不留给自己未来的妻子,反倒给了她这个弟妹。
杨夫人放下手里的书,似是追忆许久以前的事情,轻声道:“这是他少时和襄阳王殿下随使节出使西域时得的,本是一对,一只给了他四妹做陪嫁,另一只……”
杨夫人笑笑:“他最是疼爱三郎,便给了你。”
令芙竟不知陆寅少时有这样一段经历,颇有些惊讶:“出使西域?”
“他十几岁时候的事了,他和襄阳王殿下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那时还跟他老师说过,也要做个张骞那样的使节。”
杨夫人与杨公膝下无子,自幼看着陆寅兄妹几个长大,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不知不觉话便多了起来。
“襄阳王你可知?诶,官家忌讳,不提也罢,总之他二人是知己好友,当年先帝还在世,他们二人当真是意气风发,名满京洛。”
令芙只觉得襄阳王的名号有些耳熟,但也想不起是什么人,杨夫人不愿多说,她便也没再问,只是仍震撼于陆寅少时的志向竟是做个使官、出使西域。
她微微捏紧了手,不禁想起祖父留下的那张舆图。
“这镯子如此贵重,又是大哥少时从西域带回来的,夫人,我身为弟妹,戴着是不是不太合适?”令芙头冒冷汗,知道了来历,愈发觉得这东西烫手。
按理说这么珍贵,一只赠给妹妹做陪嫁还说得过去,另一只给她,她实在受不起。
她算计过他,虽然是个意外,但的确是她的错,是她令众人眼里的无暇君子有悖人伦,和弟妹有了肌肤之亲。
杨夫人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摇头道:“没什么合不合适,他从来也没打算过娶妻……唉,这孩子,和他老师一样,是个轴人,明明不是他的错,却非要折磨自己。”
令芙心中忐忑,听完杨夫人讲完陆寅父母的往事,整个人更是如坐针毡。
杨夫人说,他憎恶永安侯对他母亲欺骗强娶,毁了整个家。
因为这个缘故,他为人做事乃至在官场上都有些不近人情,平生最恨有人逾越礼制,蔑视纲常。
……
另一间房中,陆寅蹲下身,一片片拾起老师摔碎的茶盏。
敛眉垂眸,淡声道:“老师,学生从未有过不支持变法的念头。”
杨既同负手站在窗边,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