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有女
近在咫尺的屋外漆黑一片,囚笼般的屋内唯烛火明明灭灭。
江予淮不疾不徐地走近几步,目光中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审视。
尽管陆时微今日可谓长途跋涉,过得十分辛劳。但她此时分外有骨气,梗着脖子,苦苦撑着颤抖的双腿瞪回去。
“这么着急被吃啊?”江予淮问得轻轻巧巧,如同在说件家常琐事。
怎么可能,当然不了!
陆时微在心里急急呼唤,寄希望于系统能如盖世英雄般兑现承诺护她逃离魔爪。
然而交易关系总是不牢固的,小明翻脸无情,语带挖苦:“他没想杀你,看不出来吗?”
都勒住脖子了还算没想杀?除了普通人族以外的世界是有多么混乱啊?像她这样弱质纤纤的少女为什么要面对这些?
她这细弱的脖子在短短几天里遭罪太多,十足恐怖。
枝条只是松松地盘住颈部,陆时微仍是抑制不住的遍体生寒,生怕下一秒就被拗断了脖子。
奇怪,为什么总觉得腹部热气腾腾的?她努力地回想了片刻,忽然想起日前随手揣进怀里的镜子碎片,莫非镜中的女子同江予淮有什么羁绊?
脑袋里的臆想有千丝万缕,陆时微手动得比脑子快,迅捷地一把掏出碎片后将镜面照向面前的江予淮。
镜子小巧,此刻握在手里颇为烫手,焕发着炫白的亮光,将昏暗的厅堂照耀得亮如白昼。江予淮下意识地远远闪避,以至脖间枝条也随主人的警惕而缠得更紧。
陆时微知道鬼魂畏光,但没想到镜片会突然发光,乃至起到这么大的反作用。不过须臾,她白嫩的脖子上就被勒出一道细细的红痕。
她当机立断捂住镜面,断断续续地喊道:“我不是要耍花样,这镜子一会就不亮了。上面有重要的内容,说不定你会感兴趣呢!”
江予淮将信将疑地看向她,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一条缝隙,镜子已恢复如初。
其上是一红衣女子,面容有些模糊,站在滚滚流水边,微仰着头,看起来是在向远处眺望。
全身的藤蔓枝条都在瞬间卸了力,男子旋风般冲过来,劈手夺过镜子,双手捧住,指尖不住地颤抖着,以至陆时微不住地忧心这镜子会不会摔得更碎。
江予淮喃喃地说:“这是......”
没了藤蔓绕腿,陆时微反而一屁股跌坐在地,她早就精疲力尽了。
她干脆把一地的藤蔓当铺盖,偷偷摸摸地伸长耳朵,想听清江予淮的话,说不定能解开镜中女的身份。
然而江予淮只吐出无甚用处的两个字便没了动静,陆时微等得焦灼,气闷地瞥他一眼,光这一眼就看得她心惊肉跳。
这鬼一晚上都看不出悲喜,偶尔露出的笑容也是皮笑肉不笑的。
如今他只是看见一道模糊成这样的影子,就显出眼眶泛红神情悲戚的样子,属实惊人。
她自觉看到了绝不该看的画面,正想偏过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时,江予淮已经迫切地抬头盯着她,眼里是一片清明。
恰恰对上陆时微落荒而逃的视线,他冷厉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从哪里得到这镜子?”
误打误撞,这镜子居然真的是个宝贝?
陆时微一喜,用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含糊其辞地说:“我见这镜子上有死气,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拿到的。这种死气呀,和你身上的特别像,不久又遇到你了,我就猜想同你有关系,于是顺藤摸瓜上山寻你。”
能见死气,属实。肉眼替死气分门别类,纯属胡扯。
江予淮似笑非笑地挑刺:“你来寻我?不是为了躲追杀你的男人不得不上山?”
这鬼是开了天眼不成?心下嘀咕着,面上陆时微是从善如流:“你知道他来了呀......我本意当然是来找你呀,只不过意外遇到了。”
她纯熟地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装模作样地担忧:“真是太可怕了,他不会找上山来吧?我好害怕会再见到他。”
“他上不来,被扔出扶风郡了。”江予淮冷哼一声,说出的话大快人心。
陆时微长舒一口气,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能够放下,沈临熙的追杀暂且告一段落。
她再接再厉地胡说八道:“我是一个小剑修,前几日你也看到了,被那男人追杀得狼狈不堪。他先前已经把我扔进了湖里,我险些溺水而亡。那次之后我这脑子啊,就有点不好使了。”
江予淮眉头紧锁,问道:“失忆?”
“不仅忘了很多事,灵力还损失了非常多。其实我以前还是挺厉害的呢。”陆时微面不改色地吹嘘着。
系统忍了好久,实在听不下去,警告她:“你在骗他,骗人会扣功德。而且这样做,一旦被拆穿就很危险。”
陆时微憋屈得很:“小明,我是为了性命和长久的功德才骗他的呀,不许扣!说起来你观察了挺久,估摸着这鬼值多少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