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笼3

醒来就赶路，天黑了就扎营休息，远离了京城中的争斗和对未知的惶惑，萧允仪也渐渐适应了规律有节的军队生活。大军已经行至过半，京城早就鞭长莫及。

然而一路走来，途径靖州诸郡，眼见得便是越来越荒凉，明明已经快到秋收的时节，可大片的田垄荒芜，有的村落甚至成了一片焦土，不论是大道还是小径都不见人的踪影，只有道旁的累累白骨和已经腐坏的尸体迎接着这支戍边的王师。

萧允仪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她此前囿于眼前一方天地，只顾着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争斗中保全自身，却不知民生凋敝至此。若是那些深居庙堂却忙于拉帮结派争权夺利的官员们看到生民社稷已残破飘摇如此，是否还能安眠？

边关吃紧，军队赶路也越来越急，直到天色全黑才停下，等到安营做饭等一干事务完成，已经到了深夜，萧允仪正准备休息，却听到彦衡叫她：“三郎，将军找你，说是姜权让你们过去。”

“我马上就去。”萧允仪又重新梳好了头发，去找程昭。

“姜权找我去商讨军务。还特地要我带上你。”程昭正在擦拭随身的佩剑，“你想去吗？”

看样子，如果她说不想去，程昭便能替她回绝了姜权。但是现在离翊王所在的永安郡还有一段路程，等程昭离开后，她也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又不是叫她单独过去，没必要惹得姜权不快。她点点头：“没关系，总要见这一面。”

程昭将剑挂在腰间：“好。不用太顾忌他。这是他第一次带兵，他手下的那些副将，都是他父亲的手下，可不是他的。而且，我这三万兵马，之前可都是赵勉的人。”

武将骨子里都是慕强的。姜成大权在握，可姜权说到底不过是他一个有名的草包儿子，世子之位空悬，下头还有位虎视眈眈深不可测的庶弟姜宪——恐怕也只有姜权自己以为借着父亲的威名便可以肆无忌惮了。

萧允仪暗暗心惊，这姜权只顾玩弄权术，却丝毫不管边境安危。翊州与宣州这样的重地，面对虞王亲征这样的强敌，他却只给自己的儿子派了三万可靠的军队，却把眼下恐怕还人心浮动的赵勉旧部三万派给了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的程昭。对他来说，这三万人是烫手山芋，恨不得统统扔到战场上打完了才好。可是对于宣州正誓死守城的将士们来说，恐怕就是一颗潜在的炸弹。

她不由得为程昭担心。即使他能力出众，可是终究资历尚浅，又常年在关边，同这些将军们没打过什么交道。只靠着程家的盛名，能压得住这些旧部们一时，可终究压不住一世。

程昭看她又面带忧色，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原本是想宽慰宽慰你，却没想到让你更担心了。几个久不动兵的老滑头而已，恐怕早就连弓都忘了怎么拿，还称不上什么麻烦。”

“好，将军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萧允仪笑着说。

程昭知道她肯定是装模做样骗自己，肯定回去以后又偷偷想主意，既好笑又无奈，只能说：“走吧。”

两人一路畅行无阻，到了姜权的营外。

姜权正穿着一身甲胄站在外头迎接他们呢。见到二人，便往里让，到还真是有几分礼数周全的样子。可萧允仪见过他在京中咄咄逼人的真面目，并不为此就扭转了对他的看法。两人毫不客气地进了营帐，落座后，程昭开口：“姜公子有什么要事，需要深夜相商？”

这帐中，除了姜权、两位侍女以及程昭萧允仪几人外，再无其他，副将们也都不在，哪里像是商量正事的样子。偏偏姜权大言不惭，说道：“是要事。我想从将军帐下，借一个人。”

程昭冷笑：“各部兵员皆有定数，军纪森严，岂能随便借来借去？”

“将军人都带来了，现在何须装模作样？”姜权以为程昭是担心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去，微微一笑，“将军放心，我会交代下去，没人敢说什么的。”

“我带人来就是要让你营中的人都知道，这是我麾下的人，公子若有偷梁换柱的打算，还是免了吧。”程昭起身淡淡道，“身为一军主将竟然私自带侍女，按律当斩，姜公子还是好自为之。”

“你放肆。你以为你就没有触犯军纪吗？”姜权这是在拿萧允仪威胁。

“哦？”程昭回头，双目锐利如剑，狠狠扎在姜成身上，“我只知道篡改我军名册的贼人已经认罪伏法，眼下正在京中候斩了。”

姜权脸色煞白。

程昭转身而去，掀开帐帘，萧允仪赶忙跟上。

离开了姜权的大营，走回了程昭的地盘，萧允仪才轻轻笑起来，惹得程昭回头看她。萧允仪双手捂着嘴巴，又竭力忍着笑声，肩膀一抖一抖的，但看动作竟分辨不出是悲是喜。然而，她此刻眉如墨画，飞扬舒展，眼似弯月，璀璨灵动，透着无限的蓬勃与明媚。

“将军好大的威风！”萧允仪竖起大拇指。

这还是程昭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张扬恣意的笑容，看着她的笑靥，也不自觉地弯起了唇：“三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