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惊变1

承恩三年七月十三，嘉和郡主萧允仪生辰，太后于寿宁宫设宴，皇子公主，世家勋贵，济济一堂。萧允仪身着雍容华丽的礼服，挽着太后的手，款款而来。

以皇帝陈璋为首，一众公子王孙，纷纷起身接驾，高呼千岁。

太后满脸慈爱地牵着萧允仪的手，不顾她的推拒，让她坐在陈璋左边的席位上。

陈香君开心地冲她挤眉弄眼。可萧允仪虽然面上大方得体地笑着，其实坐如针毡。

这次生辰宴的阵仗，远远出乎她预料。除了宗室子弟，甚至连太后的兄长，大司马赵勉一家等一干外戚，也列席其中。

陈璋将这姐妹的互动尽收眼底。微微笑着，倾身同萧允仪说道：“嘉和，不必紧张。今日你是寿星，哪里都坐得的。”

萧允仪冲他微微颔首示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满头珠翠，浑身绮罗，却都比不上此刻桃花春面上，转瞬即逝，一露芳华。

年轻的帝王心念一动。

无数个韬光养晦，假意沉迷于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中的日日夜夜，与悬在头顶的利刃无声地厮杀搏斗的二十载春秋，戴着顺从荒唐的面具艰难挣扎的无数个朝夕，他都快要忘记，自己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

那双风流无羁却常常深沉平静的桃花眼里，第一次跃动着点点温情。

萧允仪别开了脸，不敢再看。陈璋也坐正了身子，垂下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太后与赵国舅对视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赵国舅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一位礼部的官员上前跪倒：“陛下，太后，嘉和郡主坐了中宫皇后的席位，这不合礼法。”萧允仪欲起身请罪，太后却摆摆手：“嘉和自然当得起此位。宣旨吧。”

萧允仪脑子嗡的一声。在场众人，包括皇帝陈璋，无不哗然。

陈璋欲拦：“母后……”

太后示意宣旨官继续。萧允仪暗暗苦笑，跪地接旨。

“太皇太后懿旨：嘉和郡主萧氏，系出名门，温良恭顺，孝敬性成，淑德含章。……应即立为皇后。特命所司择日备礼册命。钦此。”

萧允仪双手交叠，拜倒叩谢：“谢太后隆恩。”

陈璋亲手将她搀起来，低声道：“嘉和，不论你心意如何，朕都全力护你周全。”

“谢陛下。”萧允仪轻轻回答。

宴罢，太后特意让皇帝与新封的皇后两人去后殿说说话，私下里交流交流感情。两人自幼便认得，相处愉快，也常常谈笑风生，只是都无关乎风花雪月，如今孤男寡女，竟不知道可说些什么。

“嘉和，你只管放心告诉朕，你心里愿不愿意？”陈璋一脸担忧地看着进殿后便沉默不语的萧允仪，问道。

“臣女多年来承蒙陛下与太后娘娘照拂，不胜感激，焉有不愿之理？”萧允仪低垂着头，闷闷地应道。

“嘉和，你别学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我拿你没办法。”陈璋苦笑，“你只管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太后那里，我一力承担。”

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在萧允仪心里，陛下也是一直对自己处处照拂，呵护疼爱，百依百顺的兄长。萧允仪知道他处境艰难，孤身一人，又亲眼目睹了他方才的惊艳与动容，怎么忍心再让他失望？何况，萧家乃建国功臣世家，本就是要站在皇帝一边的。

下定了决心，萧允仪抬头，坚定的望着陈璋的眼睛：“陛下，臣女愿意。”

“当真？”陈璋也定定地回望着她，难掩眸中一闪而过的喜色。

“当真。”

得到她的肯定，陈璋再也掩饰不住，眉梢眼角全是生动的笑意。他起身，用骨节修长的大手牵住了萧允仪的柔荑，阳光斜斜洒在两双交握的手上，他的声音温柔笃定：“允仪，我明白你的顾虑。朕拼上性命，也要保你一生安乐。”

萧允仪也笑了，轻轻点了点头。

在礼部统筹下，皇帝大婚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道贺的人踏破了王府的门槛——全都是太后皇帝一派的官员。而丞相姜成一派，既无人前来道贺，却也没有生什么事端。仿佛全然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尽管每日忙到脚不沾地，姜成的毫无反应却始终是萧允仪心里的一块阴影。即使她再忐忑，日子却还是一天天飞快地过去。很快，她便需要频频出入宫廷，学习皇后礼仪。陈璋心疼她奔波辛苦，索性让她住在后宫一处偏僻清净些的院落里。陈璋日里繁忙，并不能常来看她。倒是陈香君，隔三差五来拜访。

一天下午，陈香君又兴奋地来找她：“宫里为中秋宴准备的花儿到了，现在都摆在蓁华观的舒然亭附近，真如琪花瑶草一般，快同我去瞧瞧。”

两人便一路说说笑笑往蓁华观去。快到舒然亭时，远远看到两个男子正在亭中坐着，周围还有三五个宫女在左右侍奉。

“真讨厌，怎么碰见他们两个？”陈香君瞬时敛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