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江
陆馨文笑眯眯凑近:“霜姐姐你醒啦。”
船舱难得的气派,还是一间单独的厢房。房里陈设一应俱全,“没想到第一次坐船就是这么大的商船。这房间比我自个儿的屋子还要宽敞许多!”
陆馨文在屋子中央圈了一转,笑意更浓:“这一趟还真是没白来!你别介意呀,方才我见你穿的那身衣服实在太旧了,我找了自己的一套衣裳给你换上了。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身上是一身浅藕色的罗裙,覃霜道:“谢谢。”
她的眉不描而黛,陆馨文帮她略施了些脂粉,气色便也好了许多。陆馨文趴在她肩头,连叹几声:“怪不得师兄之前看不上我,跟他表心意还被骂了一通。”
“……”
“你可别误会!”陆馨文生怕她多想似的,连忙摆着双手解释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是我年少不懂事。现在我可有意中人了,霜姐姐有所不知师兄他这个人古怪得很!”陆馨文一边回忆起往事,一边道,“师兄身边爱慕之人盛多,光是我们玄门便有数不清的女弟子了。他装模作样的本事不错,可也没见他真的对谁动过心思。”
“虽然他没有跟你表过心意,我不敢妄言。”陆馨文说着说着,陷入了沉思,“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喜欢摆在脸上,可他看你的时候眼神是不同的。”
“霜姐姐对我师兄,难道一点儿也没感觉?”陆馨文问。“霜姐姐?”
“我出去透透气。”覃霜立马找了个借口,只为躲过这个奇怪的问题。
风吹得船帆呼啦啦地响。
江沉雪侧眸望见她。女子的衣裙青丝一同在四面涌来的江风中舞蹈,许久未见的五官褪去了娇憨,瞧着冷清了许多。
“江上风大,身子伤着还是回屋休息的好。”江沉雪迎着江风负手而立,身姿如竹。
愈发冷峭的江风亦吹起他的袍角。
她走至他身边,与他并肩。
回想起方才陆馨文的话,她盯着江面,任由发丝肆意飞舞:“文文问我。是否心悦公子。”
“你同我站在一起,就不怕我也问你这个问题?”
“我料公子不会问。”
他漾开一笑。随后沉默。覃霜忍不住侧过头看他。
他忽然伸手。吹乱的发丝被他青白的指尖捏住,慢慢地,别回她耳后。他指尖的温度有些凉,停在她耳畔,停她的侧脸。似乎是害怕那些发在下一瞬又被吹乱似的。覃霜心中腾起一股惧意,未敢再动。
“霜儿以为我是你的什么人?”
她默了默,看着他的眼睛,道:“朋友。”
他回望她,四目相对:“九鸣心里有一个人。若你这样说实话。”他弯着嘴角,道,“他便要伤心了。”
她的瞳孔微缩,沉默了一会儿,又掀了掀嘴,仍是没能开口。
男人侧过脸,看着逐渐灰下来的天:“他不会再回中原了。”
心中的震惊远远大于心惊。
她很清楚刚才他说的这一番话意味着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是把九鸣这个人记挂在心里。从漠北回来后的每一天,她都会记起他。记得他对自己的慷慨解囊,记得他一次次救她于水火,记得他不告而别的前夜,还在叮嘱她好好吃药,安心养伤。
他帮她解了蛊毒之后不告而别。她几乎是疯了似的找他。找到自己没了力气,才虚脱般倒在了江南的雨里。
回谷她烧了一场。醒过来又开始哀求于洛。
她求于洛帮她找一找这个人。她从没有,向于洛求过什么。
可她想要找回这个人。
“往事,公子还请不要挂怀。”
男人嘴角的笑顿了顿。明明他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眼底却隐隐卧着一片寒潭。
观察到她的指尖因衣摆攥得太过用力开始发白,他看向她的眼神从复杂汹涌到逐渐回到平静,最后化为轻叹了一息。他撤回身子,脸上又恢复到一贯的云淡风轻。
望着江水,男人温和的嗓音仿佛随着江波泱泱环绕:“若是觉得这番话牵绊了自己,大可装作一无所知。”
覃霜经此一面,却久久未能回神。
船舱外的天色渐渐阴霾,黑云宛若一条盘踞的黑龙压下来,叫人看着生畏。对岸浓淡相宜的青山隐隐约约视线中显露而出。
雨水也开始疯狂地砸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凌厉的江风刮得屋内幔帐摇晃,覃霜从茶几旁起身,欲关上那扇不安分的舷窗。
几道邪影如风卷般出现在房内。细看,是一群蒙面人。五人均是统一的装扮。其中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率先提了大斧头,直直朝覃霜劈来。那柄大斧通身的黑,柄身长五丈余,刀忍长约莫七寸,扇形斧头大力盖下来时仿佛气吞山海。
覃霜的反应不如从前,躲过了那一招已惊吓万分,背脊发冷,根本来不及招架剩下那四人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