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肋
昭弟,你可真是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司马师忽然凑近逼视他,
“昭弟,被人捏住软肋的感觉,怎么样?”
司马昭迎上兄长的目光,一字一句,“甘之若醴。”
司马师抚掌大笑,“好一个甘之若醴,没想到,我司马家竟也有这般情种,兄长祝你得偿所愿,不过,以后千万不要再出现此类事了,连日来,我已被你嫂嫂逼问了许多次,若是她被贼人捉住,我愿不愿意为了她自戕。”
司马师仰头捏了捏眉心,他难得露出此种无奈神情,司马昭倒觉饶有趣味。
“你看,女人总喜欢为想象中的烦恼忧心,喜欢假设这些两难之题。若我答得不合心意,立时便冷了脸,从娇软可人变成硬邦邦一块冰石,实在是难哪。”
司马昭一个挺身,自躺椅上轻松站起,没有扶拐杖,走到兄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让兄长这般担心,看来嫂嫂也是兄长心上之人。”
“你嫂嫂与我已成亲,怀有子嗣,且泰山羊氏与我河内司马世代交好,于公于私,这段姻缘错不得。”
作为世家子弟,需始终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即便是感情婚姻,也要与家族繁盛密切绑定,不分你我。司马昭清楚,若是没有阿妍,他也会如兄长一般,拥有这样一段姻缘,也可以和乐美满,成就世人眼中一段佳话。
但是阿妍,光是在口中轻念这个名字,就叫他心头微颤,情难自已。他愿为她即刻赴死,又望与她万世永生。
金屋藏娇,兄长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正中他隐秘心事。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渴望时时处处与她在一起,想要将她随时带在身边。少年时听说南疆有秘术,将两个相爱之人的手臂割开后,再以特制之线密密缝在一起,两人此后便血肉相融,成为一体,至死再不能分开。初听此传闻时,他只觉诡异,后来却时常想起,尤其在阿妍被王明山掳走后,他更是数度做梦梦见此事。
但他亦深知,阿妍性子爽直,且喜自由。凡事只可诱之,不可拘之。
幸好阿妍亦爱他至深,从他做典农中郎将开始,再到他参与骆谷之役,她从来都是主动来陪他,不惜以身涉险。平日里,他一声轻咳,她便记在心上,他稍稍皱眉,她便心神不安。
他已经习惯了被她放在心尖上,若有一日,她对他爱意消退……
他低头凝视自己微微张开的修长手指,白皙皮肤下可见历历青筋,手掌倏地收紧,直到无法再进一步。
若有那一日,他甚至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
“哥哥,今日想听什么书?”
晚间,夏侯妍照例坐在司马昭床边,准备为他读书。刚住到别院时,夏侯妍怕司马昭发烧,连续守了他两晚,后来见他伤势渐趋平稳,才放下心来,住到了一墙之隔的房间。不过,每日晚饭后,她都会陪司马昭在房中休息,直到他睡下才离开。
司马昭卧床休养也不忘处理公文,他处理政事时,夏侯妍就坐在一旁看书,两人都是专注做事的性子,彼此不发一言,气氛却是融洽自得。
一日晚间,处理完政事,夏侯妍见他面露疲色,便主动提出为他念段闲书,以供消遣,没想到自那以后,这竟成了惯例。
“就接着昨日的吧。”司马昭靠坐在床头软垫上,微微侧头看向她,眉宇间一片柔和,丝毫不见方才处理政事时的冷峻。
夏侯妍从桌上拿起最上方的一卷竹简,展开后略扫一眼,立刻锁定了上次读到的地方,“那就接着读《东汉名士录》,郭林宗的事迹还没读完呢。”
司马昭微微颔首,夏侯妍略清了清嗓子,开口念道,
“……太尉黄琼死归葬,名士徐穉往吊唁,哀哭后即离去,郭泰使人追,及就,徐穉语使者曰:为我谢郭林宗,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
读罢这一节,夏侯妍一手托腮,陷入沉思。
“子上哥哥,你说,为什么徐穉能预见到大树将倾,郭林宗却做不到?莫非徐穉比郭林宗更有见地吗?”
“这倒未必,人曾说:“听郭泰语,如悬河泄水,注而不竭。以我之见,郭林宗和徐穉的差别,主要是一个为清议之徒,一个具逸民风范。郭林宗依然指望改造东汉,延续帝室,徐穉则秉持’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之道,因此能更为冷静地看清局势。”
“这样看来,徐穉更像蘧伯玉的门徒,’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也’,有在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大智慧。”
司马昭点头,眼中流露赞许之意,“审时度势,知进退,在’无道’时保存实力,方能在’有道’时有所作为。”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夏侯妍忽然打了一个喷嚏,顿感凉意袭身。窗外不知何时已飘起秋雨,淅沥沥雨声透过纸窗隐约传来。
夏侯妍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抬眼见司马昭并未盖被,只穿了一身睡袍斜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