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兵
“子上哥哥,郭淮将军为何叫你二公子?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司马昭点点头,“郭淮将军是父亲的老部下,早年父亲任雍凉都督时,郭淮将军为副将,彼时兄长与我皆在军中,曾一同抗击蜀军。”
“原来如此。”夏侯妍喃喃道,至此,她终于明白曹爽为何命郭淮将军为前锋,而让司马昭殿后了,不过是为隔开二人,方便自己全权掌控这支军队。
此时,这支号称十万人的魏国大军已离开长安,向着傥骆道挺进。傥骆道由众多谷道组成,迂回曲折于秦岭众峰间,是穿越秦岭最便捷、也最艰难的一条路。沿傥骆道前进,不仅要翻越太白山周围的五、六座分水岭,还要穿越野兽出没的原始森林和布满毒虫猛兽的“黄泉”险地,还有“绝栏萦回,危栈绵亘”的八十四盘。
因此,今日大军的士气前所未有的低落,夏侯妍甚至听到前方传来哭泣和呜咽声。
“子上哥哥,我怎么听到前方有人在哭?”
司马昭勒缰静听,“确实有哭泣声,伯玉,你去前方看一看,发生了何事?”
“是。”
叫做伯玉的,正是司马昭帐下的参军卫瓘,夏侯妍初来帐中时,与他有一面之缘,如今在日光下观此人面容,竟比女子还柔美三分。
夏侯妍正在感叹,这样文弱的人是否适合从军时,就见他策马扬鞭而去,身手矫健,与其秀美的姿容完全不同。
很快,卫瓘就回来了。
“启禀将军,军中所泣者,乃是今晨被征发之胡汉民众,他们本是长安城周边的农户,如今见要走傥骆道,皆惊惧不堪,踌躇不前,其他将士受其影响,亦生惧怕之心。”
“大将军这是故意给咱们出了道难题。强征了民众入伍,又将这三千人皆安置于将军帐下,稍有差池,便可以治将军一个御下不力之罪。”
“将军不必忧虑,待属下前去捅死那带头哭泣者,杀一儆百,谅其他人不敢再造次!”说话的是司马昭的近侍成济,只见他举着一柄长矛跃跃欲试。
司马昭立刻出声制止,“不可。若如此,虽可止一时之乱,却会失去人心,终招致祸乱。”
卫瓘赞许地点头,“堵不如疏,将军所言甚是,索性由他们哭个痛快,以解离乡之苦,待哭累了,自然就止住了。”
午后休息用饭时,司马昭坐在夏侯妍身边的草地上,拧开水囊递给她,“阿妍一直蹙眉,可是有所不满?”
“子上哥哥,虽说堵不如疏,可是士兵一路沿途哭泣,全无士气,这样如何打胜仗呀?”
“如此,才可让曹爽放心。”司马昭目视远方,那里,绵延起伏的秦岭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此次行军,曹爽既要带着我,以防战败被父亲弹劾;又要防着我,防止我立下军功,抢了风头。”
“我只愿能带麾下士兵平安返回,至于建功立业之事,便由曹爽去争吧。”
夏侯妍深深感到,司马昭此行属实是身不由己。
“还有,子上哥哥身边的成济,是否太过嗜杀了些?动辄喊打喊杀的……”虽然他们对司马昭忠心耿耿,夏侯妍就是无法喜欢这兄弟俩。
“乱世用人,当唯才是举,阿妍放心,我自会约束好他们,不让他们滥杀无辜。”
“哥哥既说是乱世用人才如此,那若是治世呢?”
“鸟尽弓藏,阿妍可曾听过?”司马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仿佛在与她议论今日的天气。
多年以后,当成济兄弟被割去舌头、斩首示众时,夏侯妍又想起她与司马昭的这番对话,惊叹原来早在彼时,他心中已有细密筹谋,且并不避讳对她和盘托出。只是当时她还不懂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用过午膳,大军继续行进,夏侯妍后知后觉的发现,队伍中竟多出一批牛羊来,粗略判断,足有百多十头。
原来,这些牛羊也是曹爽从民众处强征来的,为的是防止开战后断粮,应急用。
夏侯妍微微张嘴,惊愕地看着这些被驱赶的牲畜,“子上哥哥,这……这些牛羊,能跟着翻山越岭吗?”
司马昭温声解释,“傥骆道远离羌、氐聚居区,难以应援粮草,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翻山越岭倒不是大问题,我担心的是别的。”
很快,司马昭的担心就应验了,进入傥骆道的第三个晚上,当他们驻扎在老君岭至都督门一段时,遇到了野猪群的袭击。
原来,这秦岭的高山密林中生长着成群的野猪,力大无穷、皮糙肉厚,一头野猪可以轻松撞倒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且这野猪嘴边又生着尖利的獠牙,顷刻间就可顶穿人的胸口。野猪循着牛羊的气味而来,入夜后发动了袭击,幸亏张骏于夜间巡逻未有丝毫放松,早早发现异动,先是以数百枪兵持长矛重重围起阻拒,后又点火驱赶,终于将野猪群赶跑,只有少数几头惊慌逃窜的羊葬身野猪口。
士兵中,也仅有几人被撞伤,并无一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