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是。”沈缨并未推让,拿出工具整齐摆放好,便开始查验。
这具尸身沈缨是验过一次的。
只是当时尸身刚被焚烧,散发着刺鼻的焦味,表面还有滚烫的烟灰和火星子。
她忍着疼验了一些地方,内腹没有打开,一些隐蔽处也没细验。
赵悔被焚之时必然已濒临气绝,故而吸入口鼻喉部的烟灰并不多,只有极少的量。
他是侧卧于车内被烧死的,身子左侧与后背因为接触马车的内壁车板。
故而保留了一点皮肉,没有另一侧严重。
他的眼睛被刺伤过,是利器贯穿左眼。
沈缨小心的切开颈侧,掀开表皮,在右颈的迎人穴附近找到那个紫红色痕迹,随着喉管,颈椎都有一层网状的暗红。
“蝶纹捕鸟蛛的毒。”霍三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毒的种类,提笔记在笔录上。
沈缨看着他落笔,心道霍三对毒物的了解果然很深,只一眼便能断定来处。
她暗下决心,日后还需加倍努力。
沈缨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尸身头部的皮剥开一部分。
打开头骨,可以清楚看到头骨处有网状痕,这人死前被人用硬物击打过头部。
只有一击,不是致命伤。
她又用铁锯将胸骨打开,心脏破裂,上有刀刺痕,腹部肌肤如树皮,沈缨歇了几次才将内腹切开。
正要打开缺口,霍三猛然将沈缨推到远处。
他自己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罐,在划开皮肉最后一层的瞬间,按了上去。
那小罐里发出“叮叮,刺啦”的声音,仿佛一堆有甲壳的飞虫撞到了内壁上。
霍三将罐子盖住,随后对着火光晃了晃,里面黑压压一堆虫蛾,看着渗人。
“是蛊虫?”
霍三拿着那罐子,面色阴沉:“尸蛊歹毒,沾上便会皮肤溃烂,你冒然打开内腹,若被咬了,整条手臂都得切下去。”
“赵氏可真是费尽心机了,大人,这尸身不是赵氏送来的么?”
姜宴清掩在面巾后的声音有些不同,他垂眼看着尸身,站得笔直,脸上神色不明。
他听到沈缨问话后,往窗口看了一眼:“地里挖出来的。”
沈缨面色有些愕然。
她没想到姜宴清能用这么随意的口气说出这话,仿佛挖出来的只是一根萝卜。
她“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那看来,赵氏是防着外人偷走赵悔的尸身进而损毁,这才留下这些毒物。
霍三收起蛊虫,利索的将内腹打开,腹内之物已经全都干了,但形状保存完好。
他看着里面的东西,“柳寨存尸法精妙绝伦,以蛊虫入腹,虫毒可将内腹之物的水汽迅速拔干,但不损食物本样。”
他赞许的点点头,谨慎的从腹内食物残渣中夹出一颗丸药,拇指大小,还很完整。
他闻了闻,又切开看了一下,“是赵家特制的金乌丹药,贡入内廷之物,两年才制五枚,此药有镇痛安神之效,也可益寿延年。”
他又凑近尸身闻了闻,说:“此药须得温酒顺服,腹内有酒味,药丸外壁也十分完整,可见亡者是刚吃了此药便被杀了。”
沈缨接话道:“没有齿痕,四壁光滑,也说明不是被强行喂食。”
她想了想,又去掰尸身握成拳头的手,她怀疑,死者生前曾与人争执。
随后他从死者指缝里夹出一块瓷片,极品白瓷,薄如纸,质地上层,晶莹剔透。
沈缨缓缓看向霍三,说:“师父,这东西……”
“莲纹心经白瓷瓶,有人专用来捕捉蛊虫。”
姜宴清从沈缨手中拿走那枚瓷片,指着瓷瓶上的几个朱砂小点。
“朱砂痣可指代每个药瓶的编号,这个是五,说明此物,是同一批烧制物的第五个,对吧,霍仵作?”
霍三从怀中拿出瓷瓶,翻开瓶底,有四个朱砂点。
他点点头,并未否认:“我每年都会从定州买五个瓷瓶,丢了多少,我自己都不记得。”
霍三虽这般说着,但他皱起的眉心便可知,他此时也有疑惑。
姜宴清没有再多问,而是问沈缨:“沈仵作,有何论断?”
沈缨从霍三那里移开视线,将手中记录的验尸结果递过去。
“尸身头骨上有多处伤,尤其在鼻和口处,鼻骨骨折、牙齿断三颗,应是面部撞击硬物所致。”
“蝶纹捕鸟蛛的毒不足以致命,只能让他产生麻痹晕眩的感觉。”
“肩胛骨断裂,是被人硬生生向后掰断的,腕骨也有损伤,应是被捆绑所致。膝骨碎裂,这种伤,应是此人从站立骤然下跪,多次撞击地面所致。”
“脚腕骨断裂,骨上有利器划痕,应是被刀砍伤。胸前肋骨断了三根,应是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