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沈缨侧身让开,跟着姜宴清进入门内。
院子收拾得干净整洁,虽小但设计得极为精巧。
路过一个花坛时,沈缨还看了一眼。
花坛里面有十几种名贵花种,都伺候的很好,正值盛放之际。
靠近厢房的地方挂着一条绳索,上面挂着一些衣物,材质皆是上等绸缎,样式和花纹也是长安洛阳那边最新样子,依据尺寸判断,应该就是那位小公子的。
此外,院内种着两棵粗壮的桂树。
树下摆着石案石凳,石案被刻成棋盘,上面还放着黑白棋子。
棋子光滑圆润,是上好的玉石所制。
棋盘上还摆着一副残局,像是有人刚刚对弈到了一半,而匆匆离开。
旁侧有一竹架,上面晾晒着一些书籍。
沈缨和姜宴清上前翻看了几本,竟是罕见的古籍抄本,抄本上有两处不同笔迹的批注。
一个沉稳老练、一个稍显稚嫩、笔迹秀丽。
老练者笔迹是邱主簿的,而那秀丽工整的应该就属于这里的小公子了。
沈缨环顾一圈,看到东厢有间屋子。
屋前种了些花草,有一棵海棠树。
从半开的窗户望过去,能看到一排排书架,书案上铺着纸张书本,还有一尊香炉。
书房门向外锁着。
沈缨路过那屋子时停了下来,往近走了几步,从窗户向内看去。
她先闻到一股熏香,是专门用来提神醒脑的香。
她仔细嗅了嗅,闻到了细微冰灯草的味道,冰灯草有类似于莲花的香气,又有冰霜之气,十分特别,上品价格高昂。
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作,墨迹才干,应是昨日所画,青绿山水长卷足足有四尺来长,横贯了整个墙面。
沈缨仔细看了看那幅画,作画者画技不俗。
她回身看向姜宴清,他也在观画,眼神中有赞赏之意。
他说:“邱公子如今画技,本官亦不如。”
沈缨想了一下,她记得这位外室的小公子才九岁,竟有这般画技了。
难怪邱主簿会花功夫替他搜罗名家画作。
清风一卷,便从屋内飘出一股书墨颜料的香气,上等墨,确实是香的。
她忽然就想起姜宴清之前赠给邱少隐的画作,倒是投其所好。
邱少隐当时面色有一瞬迟疑。
想来他也没想到,才上任不过一月的上峰,竟将他养外室还有儿子喜好都查清了。
他们从书房离开,走到正屋时,沈缨率先一步走上石阶。
她对那老妇说:“向你家主人说一声,官差到访,请她出来回话。”
老妇这次倒没再迟疑,撩起帘布走进了屋子。
沈缨和姜宴清也跟了进去,等候在外间。
这间屋子四处开着窗户,但屋内依旧有股绵长的药味,是常年累月的药味浸染。
屋内陈设算不上破旧,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物件。
她本以为看到的是金屋藏娇,可如今这番景象倒是令她疑惑了。
这时里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窸窸窣窣了很久,老妇才扶着一个年轻女子出来。
沈缨看着走到近前的人,因为吃惊眼睛都瞪大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邱少隐的外室是这样一位女子。
三十左右年岁,身姿清瘦、皮肤白皙,梳着简约的发髻,插着一支银钗,一身素兰色襦裙。
但她的眼睛却是瞎的,而且,是被刀剑一类锋利的器物划伤,留着一道刺目的疤痕。
她的腿脚似乎也并不便利,依靠着那老妇缓慢地往前走。
那女子走到近前,额头出了汗。
她吁了口气,俯身行了一礼轻声道:“秦氏有失远迎,大人恕罪。”
姜宴清似乎早知她的情形,故而并未流露出什么异常的神色。
他闻言颔首回礼,并让那老妇将秦氏扶到旁侧坐好。
他问道:“邱主簿昨日从县衙走后便到清风亭赴宴,有人听到邱主簿是接到家中口信,说小公子重病,故而急忙回了家。”
“可衙役沿着清风亭回邱府的路仔细搜查,却未发现邱主簿尸身,坊门守卫也未看到邱主簿进坊。而且,邱夫人来报官时说家中子女安康,想必,是你的公子生了病。”
“是。”秦氏一直侧耳听着,闻言点点头,轻轻地回了一句。
姜宴清又问:“邱主簿来时可曾说起什么?”
秦氏抓着绢帕的手指紧了紧,摇头道:“没有,邱大人一贯不会同妾身说这些,只是陪着公子吃了药,父子两人谈论了一会儿书画便急忙离开了。”
“几时离开?”
“子时过三刻。”
沈缨轻声问:“你记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