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前险过鬼门关,人后谁知尽辛酸?
间放大,惊骇万分,手指微不可察的抖了抖,夫子也一脸不可置信。
就在这剑拔弩张,惊心动魄之际,渊书又抛出一句,
“陛下应该争万世英名!”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渊书迎着燕和帝刺骨凌厉的目光,因紧张而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却不曾退却半分。
“哈哈哈——,今日邵学士可是让朕大吃一惊。”
燕和帝突然发自内心地开始大笑起来,他本以为邵清岚教出来的儿子必然和他一样保守迂腐,可渊书与她父亲倒是完全不一样。
“待殿试放榜之日,朕必亲自为你授冠。”
“谢主隆恩。”
见龙颜大悦,渊书松了一口气,将整个头埋在地里,感受到那股威压终于散去之后,顿时瘫软在地,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
临走之前,慕容云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那抹俯首在地的瘦弱身影,眼底似有涟漪泛起。
赵景余阴沉狰狞死死地从背后盯着渊书。
今天的这盘棋,总算是下完了。
待渊书回到邵府之时,已经是天黑了。
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叫小蝶备好热水,先去沐浴。解开腰带,宽大的外袍无声地滑落至地上,褪去里衣,一层一层的松开束缚。
走进浴桶,稳稳地浸入温暖的热水中。渊书感觉肌肤被热水瞬间包围,温度慢慢渗透进她的骨骼,舒缓着一天的紧张与压力。
只有在沐浴时,她才觉得自己是个女子。
十三年,着男装,习男礼,行男事,担男责,她早已被这套规矩驯化了。
渊书合眼回忆起白天发生的事,脑海中思绪翩飞,四下无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
“今日在国子监可比那日在赌场危险多了。劫匪用刀,这群儒生用嘴,刀不是每个人都会耍,说话却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
“这是自己第二次独自出门,不仅把那吏部尚书之子得罪了,还在燕和帝面前差点犯了大不敬之罪,虽说看样子燕和帝对自己的回答还算满意,可皇帝的心思谁能猜到呢?”
“还有那三皇子慕容云,我与他并不熟识,却指名道姓要我回答,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了?赌场那日我全程和他没有说一句话!长得不差就是人太坏了。”
渊书烦躁地拍打起水花来,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举手投足尽是女儿家姿态。
唉,以后离他远点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渊书起身,擦干身子,结束了自己一天当中唯一可以肆无忌惮发泄的时间,将外露的情绪藏好,重新穿回那束缚,换上锦衣华服,又成为了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邵家长子。
悠悠思绪萦,倾诉无处凭。
此身孤影立,独留心自语。
渊书不知,在这偌大京城中,有一女子与她有着同样的心境。
相府内,李婉婷闲坐于自己的小院之中,唯有身旁一侍女侍奉其左右。
与之前几百个日夜一样,齐思澈仍选择留宿书房。李婉婷也索性搬出原本属于二人的卧房,在府内寻了一处偏僻之地,改造了这小院,独自居住于此。
李婉婷木讷地盯着某个地方,眼中毫无灵气可言。
她将齐思澈前几日所言一字不差的告诉了身为户部尚书的父亲,却只得到了父亲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父亲不敢对齐思澈发火,便挑了她这个作为“女儿”的软柿子来捏。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从小受到的教育将她禁锢在由妇道与孝道围成的牢笼之中,她只是一介女流,万万不能反抗些什么,顶撞一句她就会落得“不忠不孝”的罪名。
纵有万种辛酸,更与何人说?
身旁侍女见状,有些心疼。
“夫人,别伤心了,你抬头看看这月亮多圆啊。”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李婉婷马上从刚刚伤春悲秋的心思中走了出来。
“夫人,明天是火曜日,按理说咱们应该去做善事了,可我看您似乎有些不适,需要推迟吗?”
“不必推迟,一切如常即可。”
每个星期的火曜日,李婉婷都会前往京城的贫民窟亲自发放白粥,救济那些饭都吃不起的人们。这件事,自她与齐思澈成亲以来,便一直坚持到现在。
齐思澈本不愿她去往那等腌臜之地,可李婉婷一再坚持,考虑到此举可以为自己在民间积攒名声,她平日里提的要求也并不多,齐思澈勉强同意了,担心她遇到危险,还给她配备了不少防身侍卫。
“对了,记得多备些粮食。”
“小的知道了。”
今年收成不好,前来领粥的人比往年多出不少。
李婉婷抬头,双手合十,祈求上天垂怜众生。
虽境险如临深渊,犹不忘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