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 蛇母

季珩再次睁开眼，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

她知道这是哪儿。这里是海洋的最深处，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周围没有任何海洋生物的踪影。

然而季珩却习以为常。

【我回来了！】

她在心中高声道。

随着话音落下，两个像月亮那样大的“灯泡”亮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亮，分明能辨认出她面前是一只庞大到望不到顶的海怪。

无数条弯曲的触手蠕动着，其中几根伸向了季珩，将她一圈一圈捆起，最终只露出一个脑袋；而季珩丝毫不见慌乱，乖乖束手就擒。

这是她的海怪朋友。她和它待了太久，已经清楚了解它每一个举动的含义。

就比如现在，它正因为自己放跑了它的美餐而生气。

季珩当然知道她的朋友没动真格。它的束缚并不算用力，只要她愿意，轻松便能挣脱。

但是季珩没有这么做。她只是任由她的海怪朋友捆着自己，将她上下来回摇晃。

她头晕目眩，却依旧试图说教：

【他们已经缴纳过什一税了，按理说他们就该平安回去，你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吃掉他们——呃啊！别晃了，我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出海之前朝大海中扔一枚海妖币，求蛇母保佑平安，这就是什一税。在比尔吉沃特，纳什一税是不成文的规矩。

海怪的动作倏地停下，触手在松开前不忘狠狠拍了拍季珩的脑袋。

季珩晕头转向。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些，发现一枚海妖币正静静悬浮于自己面前。

她的海怪朋友正示意她将其拿起。

季珩乖乖照做。她正要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因随着她指尖的摩挲，这枚海妖币竟然开始褪色。

金粉褪去，“海妖币”露出了内里的铜质材料。

这是……假的！

季珩心中骇然。难不成这就是那艘船的人纳的什一税？

这般行径，难怪它的朋友要吃人。

等等。

季珩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她迎着那双硕大的苍白死鱼眼，有些语不成调：

【什一税是纳给蛇母的，难道你是蛇母？】

娜伽卡波洛丝，即为蛇母，别称胡子女士。它是代表生命、生长和永恒运动的神。可以说它的名号在比尔吉沃特广为周知。

一想到好友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季珩激动了起来。只是下一秒，触手毫不留情地再次重拍在她的头上，她忙捂住头直呼痛。

好吧，她的朋友给出了否定答案。

海怪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季珩才不要去揣测。总之现在的真相就是那群人逃掉了什一税，而自己竟然帮助他们逃掉了制裁。

念及此，季珩忽然又想到了她的报酬。她赶忙掏出检查了一番，好半天才长抒一口气。

还好她这袋子都是真货。

【事情因我而起，请让我去弥补。】

她系好钱袋，神情坚定。

*

比尔吉沃特今夜的上城区实在是热闹得过分，四处张灯结彩，灯笼挂了一路。夸张点说，下城区的人抬头都能瞧见顶头的亮。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寒星号的临时船长普朗克回来了，而且是毫发无损身上一根汗毛都没伤着地回来了。

对于这事儿，有人欢喜有人愁。总之借着为普朗克庆祝的由头，此时比尔吉沃特的名绅贵客们已经齐聚九头响蛇。

九头响蛇是比尔吉沃特为数不多的高级酒馆其中之一。这儿装横富丽，酒馆内的布局大气而华贵，来者大多举止高雅。往日里这儿吵闹嬉笑声接连不断，只是今晚却是出奇安静，尤其是此刻，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酒馆内，无数道目光投向人群中心，那里坐着今晚的主角之一：普朗克。

普朗克似乎察觉不到气氛的凝滞。他旁若无人自顾自地喝着酒，丝毫没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哪里不对。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秃头男人，这是今晚的另一位主角。男人虽然上了年纪，穿着却很是时髦。一袭大红色的披风上镶满了亮闪闪的宝石，似乎恨不得昭告全比尔吉沃特自己是个有钱人。

“你不觉得你的胃口太大了吗？”

他终于是没忍住开口，先一步打破了这份死一样的寂静。

普朗克似乎没听出来他的隐晦威胁。这位身强体壮的船长把杯中的酒全部倒进了肚子，这才擦了擦嘴，不疾不徐说道：“你的那船人全部都是垃圾，老子能耐着性子带他们出去这一趟已经是极限了。愿赌服输，艾克尼斯大、公。”

最后两个字被他重重咬下，普朗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来。

比尔吉沃特可没有什么爵位，这个自封大公的王八蛋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爱慕虚名却又内里空虚的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