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今夜，观穹阁妖风阵阵，吹得人脸颊生疼。

头顶是星河流转，大名鼎鼎的幽天尊者紧闭双眸登临高阁，穿着一件薄衫在风中瑟瑟发抖，提着一壶浊酒阿嚏连连。他生得眉清目秀，瞧着二十来岁上下，脸清瘦，人也清瘦，整个人看着没几两肉。他许久没再白日露过面，如今脸色白得似要与霜白月光融为一体。

“又在观星卜算？”朱天尊者笑着现身，她扎着红缎细辫，一袭红衣广袖，穿高叉长裙，脖子手腕上挂着金链银镯，端得是明艳似火，灿灿如星。她轻松翻过围栏，一把夺过幽天尊者手中的酒。

“酒都凉了，你在这儿待多久了？”

幽天尊者没有开口，回应她的是一个响亮的阿嚏。只见他从衣袖里扯出一块帕子，迎风拧起了鼻。

朱天尊者面露嫌弃大步走远，她蹙紧了眉，难以置信地盯着幽天尊者手中的金丝绣帕，心中大呼一声：暴殄天物！

朱天尊者：“你成天算算算，一会儿月余，一会儿百年，一会儿十天半个月，昨儿个又说是大限将至。你是在与我说笑？还是非得用给辛夷的卜算来阐释什么叫做命运多舛？如此变来变去，天上星宿不怕把自己累死？”

“这回能算出个准数不？紫微斗数下有通天之能，算无遗算的幽天大人？”

幽天尊者拭了拭红彤彤的鼻尖，缓缓回头。狂风吹散了松松垮垮的布条，露出一双空洞洞的眼眶。

【我如今是个瞎子，要如何观星识命，算无遗算？】

闻言，朱天尊者脸色一沉收起了玩世不恭，盯着他那双眼睛半晌无言。

听说，她眼前的人在成为幽天尊者之前，曾是个爱耍嘴皮子的俏皮公子。后来因泄露天机受了天罚，再说不出话来，只能传音入耳。至于那双眼睛……却非天罚，而是人祸。

“既然不是观星，你终日在这观穹阁吹风数日子作甚？”

【此处僻静，人迹罕至。用来躲不想见的人，正正好。】

“不想见的人？哪些人？”

【所有人。】

“也包括我？”朱天尊者喝了一口壶中酒，被凉得打了个寒战。

【不包括小友你。】

“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不该称作老友？”

【我的老友……】

他顿了顿，俯视着灵阙宫的地界，淡淡传音。

【他们都没落得好下场。即便如此，你还要做我的老友吗？】

朱天尊者摆摆手，潇洒拒绝：“那就不必了，我还是继续当你的‘小友’罢。”

【白天下面闹翻了天，小友怎的不去凑热闹？】

“你还说？我让你算算辛夷的下落你说大限将至，我信了你的邪，这几日连跑了数十个浊气鼎盛的险地，扫平了妖邪，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辛夷是什么本事，若非浊气鼎盛的险地，怎会应付不来？怎么会大限将至？

【你就没想过，她会重生成一个凡人？】

朱天尊者面露不悦，反驳道：“那可是出类拔萃，被所有尊者交口称赞的旷世奇才容辛夷啊，就算是凡人，也一定会是与众不同的凡人！”

“对了你别打岔，听说变天遇到对手了？一个小丫头敢跟她交手？她还落了下乘？”

她昨夜刚回灵阙宫，累得半死白天睡过头了，这才错过了一场好戏。

【仅此而已？】

“还能有什么？我问了在场的弟子，他们都这么说，还婆婆妈妈支支吾吾的……”朱天尊者一顿，恍然道：“难道他们又瞒着我搞阴谋诡计了？啧，反正我也看不上他们的龌龊把戏。变天就算能幻化出辛夷的样子自称惑天，她也变不成辛夷。辛夷才不像她那么小家子气。”

朱天尊者百无聊赖，在观穹阁东转转西瞅瞅，最后看向空空如也的水池。

“你养的灵龟呢？我记得辛夷不在之后，我给你收回来养着了。怎么没了？”

【不见了。】

“不见了？他们还能爬下去不成？”

【想必是故人顺手牵羊。】

“谁要偷你家乌龟？这么不要脸？”

说罢，朱天尊者灵光一现，心中有数：“变天？她偷的？”她瞪大眼睛，重重叹了气，十分无语：“她还真是执着，凡是辛夷曾经有过的东西，她都要抢？”

说起此人，朱天尊者就来气，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她好端端的不做好自己的变天尊者，非要去模仿自己的师姐，如今顶着惑天尊者的头衔与面容招摇撞骗，东施效颦，可笑至极。”

朱天尊者自顾自说了许久也不见幽天尊者接话，觉得有些无趣便打住了话头，她话锋一转，问：“我当年闭关养伤的时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好要彼此照拂共登仙途，往后并肩降妖伏魔救济天下的一群人，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瞎的瞎，死的死，疯的疯，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