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之于不明白

来人一身黑色风衣，墨色的外装衬得他身形修长，灰白色的发丝不但没有显得上了年纪，反而还有些成熟稳重。

他逆着风走来，双手随意插入风衣的兜里，步伐不紧不慢，却让人身不由己地紧张。

风吹着衣角翩飞，在空中勾勒出凌厉的痕迹。

柏川看着他，微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瞬疑惑，最后等那人快到跟前时，才微微弯腰，礼貌示意。

“纪先生。”

纪合亦微颔首，语气淡然。

“嗯，怎么突然过来看看了？”

柏川恭恭敬敬地站好，不敢有丝毫地怠慢。

他所知道的是这位纪先生，虽然不是柏家人，但就连柏芝，有的时候都要给他几分面子，都要忌惮几分。

柏川：“有些地方想不明白，过来看看。”

纪合亦状若无意地瞥了他一眼，听见他的回答，几声听起来温和轻松的笑从他喉间溢出，衬得他眉眼都舒缓了许多。

“年纪轻轻的，别想这么多，明白之于不明白，没什么不一样的。有的时候做个不明白的人，或许这一路会走得更为顺畅。”

说完，他笑着抬眼，意味不明地朝他看去，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温暖悠然的笑。

“小川，你觉得呢？”

柏川面上不显，心脏却不由得一颤，莫名的恐慌感在悄悄地蔓延。

这是警告，警告不要再深究过往的事。

往往越是风轻云淡、温和得像个慈目长辈的人，越是危险人物。

“先生，柏川知道了。”

纪合亦无奈地摇摇头，似是无奈柏川这敬畏的模样。旋即，他又拉进两人间的距离，右手极为流畅地轻轻拍了下柏川的肩。

“这猫，哈哈，你也养猫？之前看小然那也养了一只。”

说着说着，他开玩笑的语气，又道：“不过他那是只白猫，瞧着怪高冷的，你这儿的倒是挺亲近人的。”

话说完，他从恩坈手里把猫抱了过来，团在怀里，一手抱着，一手撸着猫，动作看着倒是极为熟练，不像是第一次了。

“小意也是个喜欢猫的，但对猫毛过敏，我一直不让她碰，最多抱着猫让她看看。”

柏川只是半垂着头默默听着，不言一词。

能让这位先生叫“小意”的，绝不是他那个妹妹——柏之意，只能是……那位已经死了近十几年的……柏芝意，那位本该继承柏芝位的。

“十几年了，时间走得像是一眨眼的事。这地方她在这住了一辈子，许久没来看倒是变了大半。”

平淡的语气里惆怅万分，秋日的落叶捎出一丝感伤，让人不禁感叹旧事难忘。

恩坈目光不经意落在他的灰白发丝上，心里落下一叹。

谁说不是呢？自己心爱的人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十几年过后，原本还可睹物思人，如今宛若沧海桑田，一切有关她的痕迹也都被抹去，换作是谁，都会感伤万分吧。

纪合亦仍是逆风而立，四五十岁的黑色身影在一瞬间和当初二十岁、正当风华正茂的身影交叠，让人看得一恍神间觉得像是回到了当初。

…………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秦佑仍旧没有醒，发丝却在这些日子里彻底白了，与压着的惨白枕头同色，不细看怕是分不清。

不过女孩肤若凝脂，白色的头发衬得她倒是更加瓷白细腻了。

病房内空无一人，因为出了点事，大家怕吵到秦佑休息，都去外面吵了。

但屋外仍是有人守着，把门围得紧紧的。

这时，窗口传来一声开锁的声音，声音很小。

一个俏丽的身影从窗口钻了进来，轻声落地，跳在了床边。

那人目光沉沉地落在秦佑身上，嘴角抿得发紧。

“秦佑，现在的你可真是脆弱！”

轻声说完，那人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药剂和一只未开封的针管。

被塑料袋包裹的针尖仍是泛着点点寒光，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那人看着药剂嘲讽地笑了笑，而后又粗暴地从被子下掏出秦佑的手，填充药剂，找准血管，缓慢把药剂注射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