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时我们正年少
秋风吹打着竹叶,也吹过少女门前的风铃,祝姨坐在江安皎的榻边,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祝姨掖了掖她的被角,怕她收了冻,着了凉。
她又看了一眼榻上的少女,叹了口气,起身关上窗,轻轻推门出去,刚出门去,就见隔壁房间的柳如慧一脸失神的坐在窗边,她的眼有些肿,似是一夜没睡。祝姨张了张口想要安慰一下她,却被她抢了先“她怎么了?”
祝姨听了有些心疼的说“昨儿个晚上,我招呼皎皎吃晚膳,想着她伤心,就给她做了她平日里最爱吃的虾饺。其他几个菜她吃了几口,但她将那盘虾饺如往常一样吃完了,放在以前再正常不过的事,怎的还咳了血。”
柳如慧掩下眼底的神色说“怕是旧疾复发,师父这一走,师妹这将将养好的身子……怕是又回到当初了。”
“可怜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娘,这亲近的师父也……”祝姨适时止住声“我先去帮着做早膳了。”
柳如慧朝她点点头,“我也想去看看我那可怜的师妹,这会儿就让我帮着祝姨照顾师妹吧。”祝姨听到着话心底还是一暖“你也别太伤心了,以后你们可就要相依为命了。”
她没再说话,见着祝姨慢慢远去,她朝着隔壁走去,推门进去,轻声将门合上。慢慢的走到师妹的床边,她轻轻在榻边坐了下来,看着睡梦中仍拧着眉的师妹。
柳如慧抬起手抚上她的眉间,想要为她舒展开那紧皱的眉,继而捂住她的眼,另一只手也抚了上来,只是这手停在颈间,青葱的手指握住了师妹纤细的脖子。
她的眼底一片冰冷和恨意,若不是为了给师妹报仇,她的娘亲就不会死,她的娘亲到死都在隐瞒她,什么下山办事,说到底,就是为了帮她报仇。
她的脸上充斥着杀意,颈间的手也开始不断锁紧……或是害怕师妹察觉,或是第一次尝试杀人的忐忑,她手锁的很慢,甚至有些颤抖。
忽的,少女的眼角流出两行清泪,湿了师姐覆在双眼的手,柳如慧被这凉意一惊,她忙松开双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刚刚握着师妹脖颈的手,从震惊到惊恐,她的手不住的颤抖,咽了口口水,推门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待到祝姨回来的时候,就见房门大开着,笑说,这慧儿也是个粗心的,走了也不知道给门带上,她走了进来,将餐盒放在桌上,进了内室,走到榻边,就见江安皎睁着一双眼,眼角还任由着泪流淌。
赶忙走到榻边,拿出手帕给少女拭泪,“怎么了这是,刚刚不是还睡着。”江安皎说“我做了个恶梦,梦见很多人围绕着我说我是灾星,总克死己亲近的人。他们的话让我喘不过气,就好像我确实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祝姨佯装生气说“呸呸呸,说什么傻话呢,你祝姨我这不是好好的,难道我不是你亲近的人?”
江安皎有些无奈的看着祝姨“祝姨,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祝姨起身去桌边打开食盒“你什么意思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再不吃饭,你师父给你将养的身子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喽。”说着,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走了回来“你呀,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不知道饿了多久,看着肉啊,菜啊都吃不下,一吃就吐,都能吐出酸水了......”说着说着祝姨低下头,用手中的调羹搅着热粥。“我想着这样总是不行的,就跟你师父说,熬些皮蛋瘦肉粥。眼睛没见着荤腥,你果然吃下去了,身子也一天天好转起来。你师父和我见着都很高兴..”
“祝姨,别说了,我吃就是了。”江安皎何尝不明白祝姨的苦心,不过是希望自己养好身子罢了“哎,好祝姨都给你搅凉了。快些吧粥喝了,然后好好将养身子,不管是大小姐还是你师父,一定都不愿看到你如此。”祝姨笑眯眯的看着江安皎喝粥,心落下不少。喝了粥就让江安皎睡下了。
又过了四五天,这在山间的几个木屋全挂上了白幡,正中间置着灵堂,棺木里放着女子的贴身之物,她常穿的衣物,她唱吹奏的短笛,她常带着的珠花...两个少女跪在灵前,都穿着麻衣,一个惯然清冷,一个不符平常。山里也就他们四个人了,连路过的人都没有,自然没有来吊唁的人。祝姨穿着白衣打扫着,望着棺材,心里涩涩的。难道一切都逃不过因果报应,天道轮回吗?不管是那温婉的大小姐,还是依旧执着的二小姐。这江湖亦如六年前险恶啊。
到了夜里,祝姨回去服侍福叔,他如今已经站不起来了,这四口人要靠她撑起来。江安皎同柳如慧不断向火盆中放纸钱,白烛灼烧的白烟萦绕在俩人身旁,柳如慧看向旁边的师妹,火盆中纸钱在燃烧,溅起跳动的火星,火光映照在她略显稚嫩的脸上。只是不论表面多么天真稚嫩,她干净的眸中,透露出的,是虔诚?是敬畏?又像是有着极大的悲痛。是了,她没看错,只是她隐藏着心底的这些情绪。这样一个小小的她,背着不符她年纪的隐忍和成熟。
江安皎没注意身边的目光,她要好好的,送师父最后一程,想起师父平日里吹起的小调,她从怀里摸出一把短笛,这是师父为她做的,像极了她的那根短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