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麦考夫第一次见到爱林妮尔·瑞文是在一次完全不愉快的家庭聚会上。

那天下着小雨，傍晚时分天空依然阴沉，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味道，让人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就连草莓蛋糕上的奶油都在水分的作用下没了原本的样子，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融化，一家人坐在桌子前，正准备开始晚餐。

门铃响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麦考夫沉默着站起来开门迎接这位不速之客——门外站着鲁迪叔叔——不是一位，是两位客人，麦考夫看着那个黑头发的女孩想。

“午安，我相信你们现在没什么要紧的事，对吧？”

这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最终这位小女士留在了他们家里，尽管她的监护人是另一位福尔摩斯先生。

“爱林妮尔，你吃晚餐了吗？”麦考夫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去帮小金鱼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爱林妮尔用自己灰蓝色的眼睛盯着麦考夫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还好今天妈妈做了很多食物。

他帮爱林妮尔盛了一碗燕麦粥。

直到麦考夫躺在床上，雨也还没有停。

很多年以后麦考夫也依然记得这一天。

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雨水顺着墙壁流淌的声音，雨声中混杂的细微响动，雨雾弥漫的景象，雨水微腥的气味，雨滴落在脸上和手上的感觉，以及那在一片昏暗中，指尖湿润的触感。

麦考夫将缩在卧室床下无声哭泣的女孩捞出来，安置在床上。

“冷静点，爱林妮尔。”

她看起来吓坏了，但这里究竟有什么会让她感到恐惧的东西？

房间里空荡荡的，台灯散发着暖黄的柔光，柔软的地毯和舒适的床铺被灯光笼罩，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

麦考夫也坐在床上，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爱林妮尔会哭。

直到爱林妮尔停止了抽噎，麦考夫才终于从一片寂静中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似乎是电流的蜂鸣。

是这个声音吗？

来不及让麦考夫多想，爱林妮尔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他只好强压着抗拒抱住她：“好了，那只是电流的声音……我陪着你。”

尽管他不大想和人有什么肢体接触，但总不能指望夏洛克那个家伙。

麦考夫用手捂住了爱林妮尔的耳朵。

爱林妮尔蜷缩在麦考夫怀里，他肚子上温暖又柔软的赘肉显然为她提供了安全感，年长者的呼吸声盖过了几不可闻的电流声，她终于安下心来，很快平稳了呼吸睡着了。

不过麦考夫并不算好过。

他很想回自己的房间去，但爱林妮尔一直紧紧地抓着他的前襟，如果把她的手拨开，说不定会把这个好不容易睡着的家伙又弄醒，他就更走不了了。

好在爱林妮尔睡觉的时候很乖，几乎没有动过，这让麦考夫得以安静地睡了一夜。

但他的胳膊非常痛，右臂在悬空了整夜之后酸的要命，而罪魁祸首看起来并没有内疚的意思。

“哦，看起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福尔摩斯夫人非常欣慰地说。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不错’？”

麦考夫有点不满，但还能控制一下，他瞥了一眼刚刚收拾好自己的爱林妮尔，刚刚升起的情绪又消了下去——好吧，至少自己照顾好这个孩子了。

“……算了。爱林妮尔，把拖鞋穿上，该去吃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