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

自明初略定河西，截敦煌以西弃之，以嘉峪关为限，遂为西北极边。

肃州卫筑城守边于此，已是二十载有余。

鉴于城内外关口、各处公署俱布防设限，张擢和祁昆玉又都是生面孔，为着行事方便，免得处处查问，两人干脆将茶马金牌佩于腰间，彰显来意。

果不其然，这下子一路便畅通不少。

肃州城建得本就四方周正，道路齐整，各处公署相去亦不甚远。

二人进城稍候片刻，便见一名青衣佐官衣履潦草，自衙中急急迎来。

待至面前，才见这人头发上竟还沾了几许草屑。只是他神色自若，依然神色从容地同张擢拱手问好：“早先主麾便吩咐过，道是大使莅临在即，要我等好生迎候。不料今日却是事务繁杂，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勿怪。”

张擢忙含笑应了声客气。

那佐官便随意抖散衣上草尘，自去前方引路了，徒留下二人在其后面面相觑。

张擢诧异片刻，一边提步跟上，一边朝着祁昆玉低声问道：“莫非此地一向如此？”

祁昆玉略显无奈：“从前与肃州卫交集不多，他们是否一直这般行事，我亦是不知。不过方才在城外见处处岗哨，我还道是近日风声鹤唳，是以外紧内松之故。然而……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向衙内行走，也时不时地有人将目光投来。但前面那佐官对众人的揶揄视而不见，径直将二人带到了兵房。

入内验过文书，当日值守的小吏便找出肃州卫军马的登记册，供人翻检。

张擢自怀中取出西宁茶马司的册子，与其仔细比照了片刻。他翻阅两页后，忽然出声道：“咦？肃州所辖沙州、赤斤两卫今年的贡马，竟已收录其中？”

那垂手侍立一旁的小吏闻言，立时满脸骄傲地答道：“可不是么，多亏了咱们指挥使早有准备，前几日便将这两族之人请来。这贡马也是将将清点好了造的册，大人您瞧，这墨迹也还是新的呢！”

祁昆玉心中一动，抬手接过册子：“莫不是这两族来人，此刻就在肃州城中？”

那名佐官此时接口道：“正是如此，沙州、赤斤自归附以来从未生出事端，今年已是允了他们修葺城池、以阻敌寇。也是藉由茶马之事，这两处卫所首领遣子嗣前来，正好稍留几日，安抚人心。”

张擢闻言一笑：“难怪方才衙署中未见指挥使大人。既然在下来得恰巧，那更是少不得前去访晤一番了。”

这边佐官归整好物件儿准备动身，另一边祁昆玉则是见机转到张擢身侧，低声询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肃州卫贡马的数目……”

张擢点点头，神色微凝：“发现了，这贡马数目不同寻常，比前次高出的，只怕一倍……都不止。”

*

二人未再多言，便这样安静地随那名佐官出了衙署。

穿过城中央平正的道路，往另一处城门而去。祁昆玉本以为这便是要去城外马场，不料临近外城时，那名佐官却是脚步一转，引着二人沿一侧马道直登城墙。

甫一登临高处，便见四下清朗、举目澄明，在那遥遥的天地交汇之处，霞彩正簇拥着红日缓缓下沉。

城墙之上也围着不少人，看服饰不止肃州卫的文武官员，还有衣着贵气的沙州、赤斤子弟。

站在最前的是一名蓝衣少女，其后才是两名少年，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以这少女为首之势。

而其中端坐的两人才是人群的最中心。

在二人之间，赫然是一局正在进行的棋局。

肃州卫指挥使沈令垂目盯着棋盘又思索了片刻，才推着其中一枚棋子进了一步。他不由微微摇头，但最终还是抬起头玩笑道：“大人这棋局着实难解，可见是下官托大了。”

对面那人一身常服，面容清癯，闻言只以手抚须，淡淡应道：“也并非有多难解，只是每行一步便需想十步，却也直到最后才能知晓，究竟是哪些闲棋派上了用场。”

沈令眉眼舒展开来，微微颔首，轻笑着答道：“原来如此，闲着未必是空着，下官受教了。”

那人又端详片刻，却是放下了棋子，摇头道：“不是在问你。钟金姑娘，请问意下如何？”

忽然被点到名，那名为钟金的蓝衣少女却并不惊慌，她翘起唇角，双手抱胸答道：“都督大人此言差矣，这些什么象棋棋法的，沈大人都力有不逮，我等就更是看不明白了。”

后军左都督宋晟微微一笑，将视线转向远处辽阔的草原，他凝视了许久，任由夕照将他的脸庞也映出些须寂寥，才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道：“茶马司使张擢，你认为呢？”

张擢想了想，拱手道：“于象棋一道，在下素闻‘列马满枰，皆金铜成形，其干戈之事备矣。’只是这般泥土捏制的棋子，却是未曾见过。”

宋晟听闻此言，忽地抚掌而笑。

沈令搓了搓指尖的浮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