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晋王府。
正房窗棂虽说是挡了阳,却挡不住四散的暖意。日晖依旧落在窗棂上打出渐变的层次感,沈亦川端着热腾腾的奶糊进房时,那沉睡的人儿呼吸微之又微,踢开了搭在身上的蚕丝被,身下是宛如初绽的艳红曼陀沙华,可惜弥漫的并非花香,是令人惶恐的腥锈。
眼前之景变幻,止不住的鲜血,惨白的面色,浅薄的身躯,倒地不起的人儿……一会儿出现在苍茫无边的野际,一会儿出现在狼烟四起的边邑……忽隐忽现,一闪而过。沈亦川来不及抓住这些转瞬即逝的画面,他恍然只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突如其来的胆惊心颤肆虐百骸。
手上的莲子碗蓦地失去支撑,碎成四瓣,撒一地色泽鲜嫩的米白。沈亦川极力控制着战栗的手,将人打横抱起,心急火燎地奔出房外:“大夫!莫宗,扶至,备马车!!”
……
傅清卿眉头紧缩,好不容易养润的唇色寸寸颓白。沈亦川守在一边,将暖炉置于她腹,伸手轻柔抹开女子溢于面容的苦难。
晋王府常年没有女子,这就导致沈亦川缺少了对女子月事的认知,尤其这般大出血的模样,给他三魂七魄吓走一半,风风火火把人带到医馆,得来大夫一顿训。
“这位姑娘本应是无大碍的。但是天葵初至身子骨本就脆弱,大量的迷药入体,故而乱了血气。好生养着十天半个月,身体底子就能恢复起来……公子,恕老夫直言,小娘子经不得这么折腾的。”
扶至守在门口,良久不见沈亦川出来,大胆敲响刻花梨木门:“主子,城北传来消息,今日一战恭亲王败了,在城门扬言屠城。傅国公给其他十州递了书信,今夜之前,各州都会知晓恭亲王挥兵临京一事。还有一事……傅流云被砍下一臂。”
沈亦川没回复,垂眸盯着不省人事的傅清卿。须臾,他抬手在女子乌黑柔发间带上几日前打磨好的白玉簪。
大夫说,最迟第二天的夜晚晚便会醒来。
扶至等了许久,仍没得到回应,他还欲敲门,沈亦川适时推开了门。
沈亦川背过身阖门:“明日切勿行动……那些证物,待沈长恭打进来再交给谢少卿。”
扶至闻言,眼中晦暗不明。计划撤回,这代表曾经的努力可能都功亏一篑。明日应是要将当年晋王之死一事公布天下,叫沈长恣名声尽失,京城不攻自破,任他傅东邢再怎么抵抗也无济于事。如此一来,恭亲王除昏君,顺其自然登帝,澄清当年晋王冤屈,掀开沈长恣皮下的肮脏。
不过撤下也好,原计划偏激,虽说会大快人心,带来的伤害也是不可忽视的。沈亦川尚且年少,现下只是短暂的被仇恨蒙蔽双眼,总有一日会晓得,手上染上太多无辜之人的血,余生会绕不开这份命债。沈长恭一旦攻入,京中的百姓免不了一顿洗劫。相较于多疑昏乱的沈长恣,残暴果断的沈长恭确实更能震慑朝中企图作乱的奸逆。唯一的残缺,那便是过于嗜杀成性……这怕也是傅国公宁可以卵击石,也不愿投诚的原因罢。
不过……
扶至心里发虚,说:“证物在今夜已经交到谢少卿手中了。”
肉眼可见地,沈亦川前行迈步的动作顿了三秒。他轻叹了一声,淡声问:“谢少卿,有何动作?”
“他把自己锁在谢家祠堂。”
沈亦川思量片刻,吩咐道:“派莫宗以我的名义明日去谢府传信。”
“还有,叫莫宗去准备今夜膳食。”
午时只吃了几个馒头的扶至抽了一下嘴角,幽幽道:“……是。”
……
迎战第二日,因及时赶到的傅家军,傅东邢和恭亲王对战双方僵持不下;晋王府内一片风平浪静;谢振收到莫宗的信后,萎靡不多时便重振旗鼓。
迎战第三日,谢振查出当初假|币与用剑偷工减料的端倪;傅流云从昏迷中苏醒,收到李昌华邀约;傅清卿离开晋王府。
*
迎战第四日。
昨夜那伙计跑到傅清卿房门前,补充提醒客栈有为前方征战士兵的餐食,故而统统以大锅饭为主。天蒙蒙亮,她跑到客栈伙房,熬上一大锅粥,撒入肉沫。
伙计只迟来一炷香时间,就见伙房内飘香滚滚。他赶忙抬步近前,生怕这位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浪费一锅米粮,语气略带嗔怪:“不劳烦客官,我来煮粥就行。”
他先前一句有空帮忙煮个米粥只当是客套,谁知这姑娘居然当真上心,跑到伙房煮粥。
傅清卿不多做解释,笑着向煮粥的人说一声今日出门后退出伙房,脚步生风直奔谢府。
她与傅流云对视后,看到了左侧空无一物的衣袖。傅清卿不敢深想,她不确定兄长究竟是失去了一臂,还是她眼花……
应该是天太黑,不小心看岔了。
谢府大门紧闭,傅清卿径直抵达唤出谢府家侍,说:“我乃傅清卿,傅流云小妹。求见谢少卿。”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