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空中隐藏血腥之气,或熟悉或生疏,渗入城墙内警醒每一位后来者厮杀的残酷。为首叫骂之人捂面呜咽一声,贴着暗红色厚重石墙缓缓下滑,周边激愤之音一声盖过一声,穿过耳膜直达内心阴暗处。
开城门投诚,到时候倒戈在恭亲王一方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谋个好位置。反正当今圣人荒淫,换个帝王未尝不可。
没人上前,缺肢断臂的袍泽仅是蜷缩靠在墙角,沉脸问个交代。可费副将一句也答不上来,只觉得站在这里比迎接千军万马的践踏还要煎熬。他取下挂在身侧的佩剑,大步走到观望闹局的人群中,随手拉出一名面容稚嫩的士兵,简切了当:“换剑。”
被拉出的小兵怔怔,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弯身卸剑,直到握住费副将的佩剑,仍是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费副将令人茫然若迷的行为倒是让一片嘈杂安静下来。日已西斜上方,只见他高举迎光微芒的暇剑,浑厚声音响彻:“酉时开城门迎敌,届时本将将持所换的这把剑,随将士们一同在前方诱敌深入。”
“我愿共奔前线诱敌!”在好一会儿寂若死灰的幽宓中,终于出现了回应。费副将循着熟悉的声音望去,视线穿过层层屏障,看到了向他走来的人。
傅流云站在傅东邢后侧,身旁还有一道并行的谢振。他带了流云剑来此,不过那剑现在被谢振抱在于怀中。傅流云穿越重重人流,从地上捡了一把看起来还能杀人的破剑,转身抱拳朝向一干伤残的袍泽:“是流云疏忽,对不住各位。”
“流云愿以此身诱敌。诸位不必过分抗敌,我来垫后……待此战告捷,流云再负荆请罪。”
费副将张了张口,最后看向双眼含着彻骨冰寒的傅东邢,没把劝阻的话脱出,只得叹一口气。
傅流云收过复验军器监的命令,如今出现这样严重的纰漏,傅东邢自然是火冒三丈,没当众打死这个逆子已经算理智了。虽然傅流云方才的选择与被打死的结果殊途同归。
傅流云的命,不值钱。但傅东邢儿子的命,非常值钱。若是在诱敌前线被发现,定然会集中一批敌人的追攻。傅东邢子嗣不多,一儿一女,还有在京中收的一名养子。若是傅东邢的儿子死了,未来在邑州的兵无人统领,又将是一块惹人嘴馋的肉。
正当众人为此动容时,做后勤的腿脚衣料缺了大块的男子手里端了碗米粥,探出头说:“我家后厨有砍刀,很结实……我每天都有磨,虽然没有真正的兵器好用,但应该能用上。”
外面的人杀百姓,与他一起出去进米袋的同伴没回来,据说是被一刀捅穿了肚子。他又回想起今早听到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将米粥端给伤兵,摇摆双手试图引起注意,喊道:“邻居家也有,京中有很多!”
傅东邢扫视了一片犹豫不决的士卒,面色冷凝,一双眼沉静如星,正声道:“傅流云,随小刘前去取刀。”
一声既出,几名眼瞳乱瞄的士兵纷纷跟在那男子身后,问:“哪儿还有砍刀啊?”
“不用跟上来,等我一会儿,会有人送刀来的。”男子摆手推回上前的人,跑回城内,一路高喊:“家里有砍刀的都送来城北,大家伙儿都相互通知一下!”
傅东邢改变命令:“去清点品质过关的武器。”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地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勾刀,菜刀……费副将从里面挑一把趁手的刀,走到傅东邢身前,无奈看他,小声说:“唯一的儿子,你舍得丢到前面诱敌?你傅东邢的孩子,那招惹的可不是三个五个,得是一群人追着杀。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傅东邢没正面回答,撇他一眼后转移目光放到哀嚎阵阵的石道,说:“这里谁不是父母独一无二的孩子。他傅流云凭什么不能去诱敌?……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死在刑场,和死在战场的区别大着呢。”
费副将扯了扯嘴角。他何尝不知道这份道理,自己能走到这个位置纯粹是刀间舔过血,阴谋阳谋得来的,若是太平盛世,提拔后代来当个小将倒不失为好法子。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天,百姓目光雪亮,他岂敢送孩子上战场。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傅东邢,送自己的骨血上路连眼都不眨。
费副将舔一下干涩的唇,说:“半数都是残次品,不过加上百姓送来的这些勉强能够。但是箭矢也有六成是坏的,这放敌入城的计划……”
“不改。”傅东邢踱步走到满地砍刀的一角,屈身捡起两把菜刀在手中转上两圈,“三成能用的箭矢给训练时击靶精准的弓箭手,让他们确认敌军入圈的刹那就开始射杀,务必快准狠。剩下的那些用来虚张声势。”
“傅老将军,咱们就非得给沈长恣打仗?”费副将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他凑近压低声音,“你看,你这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还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沈长恣停职。开城门投降……”
话没说完,傅东邢手上的菜刀就横在他脖颈。费副将感到凉意,下意识缩了一下,沉声道:“我知道我不该说出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