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盛怒
太医院院使把避子汤交到翠雪手中,心里很是不安。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告知皇帝。
院使道:“太后娘娘近两月来常常遣翠雪姑娘来寻老臣要避子汤,并不许老臣将这事抖出去,但老臣以为,太后不该欺瞒陛下。太后为天子之母,理应恪守礼教,贞洁自守,表率于下;如今她要避子汤,必然是偷偷在毓宁宫豢养了面首啊。老臣请陛下进劝太后洁身自好。”
但项桓听了,只是淡淡道:“朕知道了,避子汤以后就不要送了。不过这事你不要再乱猜了,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院使退下后,项桓带着一身怒气,飞速前往毓宁宫。这时候梁芳游手中的避子汤已经喝了一半,皇帝的突然闯入,将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汤匙差点掉在碗里。
翠雪急忙上前,想要拦住来人,但他一下就把翠雪拨去一边,直奔她而来。
她不知说甚么掩饰:“陛下,我……”
他开门见山地问:“这是避子汤是不是?”
她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暴露了,极力辩解道:“不是,这只是调养的药……”
他冷笑一声,然后夺过药碗,狠狠掷在地上,那巨大的破裂声吓得翠雪惊叫一声。她低头看着地上碎成数片的药碗和洒了一地的汤药,一时有些恍惚。盛怒之下的项桓如同一头随时都会咬人的狮子,只需要轻轻一啮,就能让她鲜血淋漓。之前一段时间,她几乎要沉醉在他所营造出来的温柔幻象里,忘记了他本质上是甚么样的人。
他怒喝道:“您为甚么要瞒着朕服避子汤,是觉得我们不能有孩子么!您就那么讨厌朕,一点您爱朕的证明都不肯留下么!”
她讽刺道:“真要是生下一个孽种,陛下以为,他该唤陛下‘皇兄’,还是‘父皇’?”她颓然坐下,抬头望着项桓,凄苦一笑:“陛下年轻,玩心重也是正常,但我不能放纵自己,我还想青史留名呢。”
他急忙半跪在她面前,紧握了她的手,贴在自己颊上,道:“母后若是担心这个,朕会安排好一切,决不使您的清誉有损。”他这时候又乖巧得过分,放轻了声音,有意诱惑她道:“您不要再喝避子汤了,那东西对身子不好。您若是想调养,朕教太医院那边献方子来。”
她哪里有别的选择,只能道:“好,我不喝了。”
他很高兴,将她拥在怀中安抚,而她却忍不住更加战栗。
自此之后,项桓对梁芳游盯得更紧,毓宁宫也来得更勤。在外人面前,他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孝顺的嗣子,而在无人的月夜,他则是一个热情的情人。她无力接受他的情意,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让他像折断一枝莲花一般轻易地折断她的清高。
他将新采来的红莲花瓣覆在她的唇上,然后低头去衔。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游戏。
他笑起来的声音很好听:“母后,您就是朕心中的红莲花。”
在这种荒唐的关系持续一年以后,梁芳游被查出有娠。项桓激动不已,愈发如珍宝一般待她。而她更多时候只是漠不关心,不悲不喜,就好像身怀六甲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她早就准备好迎接这一天的必然到来,最后产下一个从娘胎里就带着罪恶的孩子。
他像个寻常的父亲一样畅想孩子的出生与成长,露出沉浸在幸福中的微笑,而她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说到动情处,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尚未隆起的腹部,在窗边揽住她的腰肢,低头贴近她的脸。她没有抗拒,反而微微抬起脸来,期待着甚么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感受到从嘴唇传来的柔软的触感。
忽然这时庭外传来有人跌倒的声响,而后那人就匆匆慌乱跑走了。项桓追出去看,认清那个背影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是项樾。
一回到自己殿内,项樾就嚎啕大哭,他不愿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情景。
母后那样温柔,绝对不是放荡的妇人,一定是受了胁迫才不得已那样的……
对,项桓此人残暴无情,一定是他颠倒纲常,逼母后就范!
他好恨自己还小,根本没有能力保护母后,不能手刃仇人。他抱膝缩在床上,深深埋头下去,哭得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