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
萧时宴回过神看着小丫头盯着自己,知道她在等着自己给说法,何老以为自己这块是小丫头所赠,另一块是当铺偶然所获,哪里会想到一块是谢疏桐从家里偷出来的,另一块,却是自己从叔父的房里拿到的。
萧时宴的叔父,萧家二爷萧洛芥,原是御医学徒,看诊时被宫里的贵人瞧见,迎为驸马。夫妻和睦恩爱。萧洛芥育有二子,小儿子萧时宴,在三岁那年过继给了无儿的长兄抚养,萧洛芥自己平日里都和公主住在外面,很少回萧府。
也只有萧家人知道,萧洛芥在成家之前,最喜欢用的化名是,萧柳。
这世界里名字有柳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遇见的是他。
萧柳,好一个折柳而去。
没有人会比萧时宴更了解萧柳,外人眼中他是稳重谦和的朝中重臣,连母妃都觉得他直率单纯,对自己一心一意。但实际上萧时宴自小就知道,自己这位亲生父亲心机颇深,那一封又一封送进萧家书房的密信里,或裹挟金银,或掺着一条条无辜的人命,什么人要救,什么人“治不得”,都不过是这位的一句话罢了。
同样,人人都说驸马对公主一往情深,天作之合,但那花街暗房,又哪里藏得住萧柳的身影,有多少比萧时宴略长个三五岁的女子,被这位沉迷救人的萧大夫,一剂汤药,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不过只是这些脏事,没有人与母亲说而已。
萧柳死了?怎么可能!
这人哪里是死了,只不过是追名而去,把这玉牌和曾经的许诺都埋在了旧宅里罢了。
当年的凤栖郡主为何会忽然定亲,嫁给谢恒这个脾气像“弥勒佛”一样的商户豪侠。
怕不是撞破了某人的荒唐事吧。
怪不得,怪不得最初与谢疏桐相识那几年,谢夫人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隐隐的防备,最开始还以为是怕自己女儿被拐走,却原来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某人的样子吧。
这第二块玉牌,其实是谢夫人在提醒自己,切勿再将自己的感情寄托给不靠谱的人身上吧。
可这些,如何告诉谢疏桐说呢?
如何告诉她,自己这个萧家三少爷的生父,就是当年折柳而去的“亡灵”!
如何告诉她,你娘亲此生最怨恨的人,是我爹。
谢疏桐忽然开口,“萧时宴,你认识那个人,对么?”
何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认识谁?那个大夫?”
萧时宴躲开了谢疏桐问询的目光,忽然觉得嗓子干涩,想拿起茶杯,却发现茶壶早就空了。
“我……”萧时宴在思考要不要说破萧柳的身份。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这玉牌……莫非不是当铺来的?”何老也反应了过来,急声质问。
“是,当然是,怎么会不是”萧时宴无奈得先撤了慌安慰老先生,但谢疏桐又如何听不出来这谎话。
“何老,故事听了这么久,我好饿啊,想吃你煮的面,给我做一碗好不好?”
何老看着小丫头拽着自己衣袖,好像真的很饿,“好好好,也就是你啊”何老站起身出了门。
萧时宴看着老人远去的方向,走上前掩上房门。
“所以,你现在愿意告诉我,这玉牌的主人是谁来了么?”谢疏桐看着人的背影,低下声音询问。
“小梧桐,你还记得我,我亲生父亲是谁么?”
“当然,先今太医院的主事,萧家的二爷,不就是你爹?这我怎么会记不住”
“但,若我和你说……”
何老端着面回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小丫头红着眼睛,明显是哭过一场,而萧时宴却坐在离人很远的地方。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欺负谢丫头了?”何老放下面碗给人递话,“坐那么远干嘛,快给丫头道歉。”
在何老眼里,这一对青梅竹马的小情侣早就互生情愫,不过是差了一台红妆罢了。
“萧时宴,我们……”谢疏桐的声音闷闷的,“……不合适了。”
萧时宴没回应,他想说一句“不”,却没有办法开口。
聪慧如他,总有千百种解决办法,或是用一些技巧,先哄得人暂时稳住,但如果这样做,他和那个萧大夫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时宴的脑海里反复回想起谢疏桐刚才的话,
“你知道,我娘在和我爹成亲之前,曾有过一个,有过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么。”
“这事本来只有我爹知道,但我无意中发现了娘做的一个小荷包,上面绣的字是“栖桐”,而不是我的名字。娘说,她是上山求愿的时候不小心被山匪……后来却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她觉得生命是无辜的,堂堂郡主府不会养不起一个婴孩,但,‘谢栖桐’还是没有活下来。”
“我从来没有细想过,为什么好好地路上会有山匪,现在看来,那个孩子若是活着,我们都要叫一句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