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希望
在卧室里小声质问舅舅,
“瑶瑶多久没买新衣服了?那天出门想买条裙子哭了好一阵,我都没舍得给女儿买....”
“你小点声。”
“我小什么点声,咱们俩这日子过不过了!你妹妹一个月一千三,现在侄子又一个月四百,你一个人的工资全进去了!就你是好人是吗?”
2009年9月1号。
姜远跟在徐老师身后,她先是在后门指了一个位置示意他坐在那,然后自己踩着高跟鞋,踏上了讲台。
下面一阵欢呼。
她也没忍住露出点笑意。先是跟大家说了点注意事项,接着就宣布了班干部和课代表。
“英语课代表,余照。”
随着她这样说,有个纤细瘦弱的身影惶恐地站起来几秒,立刻就坐下了。
他低下头揉了揉额头,感觉脑袋里很痛。
这个班级下课时候总是很吵,吵得他想要大喊一声让他们安静点,尤其是隔着过道的一个叫吕凡的男生,总是和他前面的高山海大吼大叫,打打闹闹。
英语课代表用舒缓清澈的嗓音念着单词,姜远抬头看,发现讲台上叫余照的英语课代表在发觉自己的视线后,面色惨白,手都开始哆嗦。
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
重要的是,他将目光挪到了余照的脸上,一张秀丽苍白的脸,酷似妈妈的脸。
细细看并不是五官多么的一致,而是那种神韵,总能让他想起来妈妈还没发病时的样子。
政治老师很年轻,巴掌大的小脸配上黑长直总是让她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她喜欢严肃地站在讲台上,将目光放在教室后身的标语处,讲完了腹稿,再低下头去讲下一段,这种枯燥又平板的授课方式显然不是大家能提得起来兴趣的。
纷纷弯下了腰。
姜远打了个哈欠,上个周末他问舅舅能不能给他找个兼职做,也好给他减轻一点经济压力,舅舅闻言只是让他别多想,现阶段就是好好学习然后考大学,毕了业再考虑工作挣钱。
至少还要六年,舅舅家的孩子还在上小学,以后的花销只会越来越大。
他现在不止是拖累了妈妈,还拖累了舅舅。
为什么别人可以快乐幸福呢?
而他却总是跟这两个词不沾边,偶尔他会想,凭什么,命运凭什么这样对他。
小时候爸爸骂他是什么来着?丧门星。
他没什么表情地低下头去看政治教材,爸爸这样骂自己的儿子,难道他自己就不是丧门星吗?
如果不是他抛妻弃子卷走家里所有的钱,他跟妈妈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他跟他爸简直就是妈妈命里难逃的劫难。
大白天的,教室为什么开灯了啊,他挤挤眼睛,只觉得骤然亮起的灯光刺眼,将眼前雪白的书页照耀得反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心跳迟缓,思维迟钝。
下一秒,黑色的墨迹在雪白底色上倏忽消散又乍然聚起,在他的咚咚心跳里,从书页上涌出一个人脸来,有个男人恐惧又嘶哑的怪叫声。
他下意识地一推桌子,想将恐怖的人脸离自己远一些。
事与愿违。
灯光开始闪烁,那张人脸脱离了书本,扭曲爬行着向他这边飘过来。
他害怕地僵直在原地,无法抽身,无法动弹,任由那张人脸在他的眼前耀武扬威地飘来飘去,很快,如同吹散了一株蒲公英,教室的四周,就连瓷砖缝隙里,都开始涌出无数想要挤出来的头颅和人脸。
他们围着他庆祝着,狂欢着,看他目眦欲裂而哈哈笑着,仿佛他痛苦他们就更开心一样,就像是在欣赏一条野狗。
好想吐。
头重脚轻的被悬挂在冷风里,被北风呼号的风吹得透心凉。
“姜远...”
那声音被关在陶罐里,盛满了水,空旷又遥远。
“姜远....你怎么了?”
是谁的声音?
他费力地想扭头却一丝一毫也动不了,他忘了,他的周围还有无数飘来飘去的人脸,最开始的那个,飘到了他的正前方与他对视,大笑一声就钻进了他的胃里。
“呕....”
他控制不住地作呕,想把那个怪异畸形的人从自己的身体里掏出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绝望地想,他现在不是他自己了,他可能会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鬼支配。
他不属于自己了。
“难受就去医务室瞧瞧。”
诡异人脸钻进去后就不再露面,他张开眼睛,只觉得满心绝望和痛苦。
崖边的风声呼啸停了,他依旧置身于这高二五班的教室里,直到身体重新归自己支配,他弯下腰,缓缓将自己掉出桌子的书捡起来,如释重负般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