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已近四点钟了。扭头见身侧的男人还没有醒的意思,难得有几天悠闲的时光,能睡个午觉这在平时可是非常奢侈的事。依念没有打扰他,悄悄下床,拢了拢头发,用凉水拍了把脸轻手轻脚走出房门。
“嫂子......”清脆的女声传过来。
依念转头,见住在同一趟房的田苗正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站在军务股前面的小树下,一件件往树丫上搭。
依念忙走过去,弯腰从盆里拎起衣服帮她一起搭,“走了一上午不休息休息,还洗这么多衣服。”
“嫂子,亮子明天还得回工地呢,衣服洗出来明早就干了,好让他带走,夏天容易出汗,多备两件。”
依念歪头笑笑:“还真是个能干的小媳妇,反正也不用做饭,坐下歇会儿。”
“哎,等一下嫂子。”女孩儿放下盆拔腿跑进屋,拎了个小板凳出来递给依念:“嫂子,你坐这个。”说完将地上的盆扣过来,自己坐在上面。
依念差点儿没笑出来,还挺会物尽其用的。树荫下,蝉鸣间,依念像知心姐姐一样倾听着女孩儿用富有韵律的四川话娓娓述说,同时也满足着女孩儿的好奇心,回答她抛过来的各种小问题。看来女孩儿是真的把她当成倾述对象了,也难怪,到了部队除了一起来的姐妹,她几乎不认识任何人,自然是拿依念当大姐姐一样信任。
原来田苗的家乡在四川绵阳的大山里,当地地理环境恶劣,生活条件极其艰苦,不得已很多人只能逃荒在外,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田苗家里弟弟妹妹多,全家就靠父亲一个人的工分度日,父母不允许女孩子念书,说女孩子念书是浪费,白搭钱,连大哥也只念了四年小学就辍学帮着大人下地干活了。田苗排行老二,小的时候就像大哥的小尾巴一样,偷偷跟着大哥到村口坝上的小学,学生上课她就趴在黄泥砌成的窗台上向教室里面看,学校的房子非常破旧,窗户就是个空框,根本没有玻璃,老师讲的什么她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年纪小不能完全理解,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听不懂的回家就缠着哥哥问。
“就这样,我也能写一些简单的字了,不会的就用拼音代替,万幸那时学了几个字,不然连家信都写不了。”女孩儿的脸上掠过一丝惆怅。
“你真了不起,那种条件下还不放弃学习,挺让人佩服的。”依念是真心觉得这个女孩儿的身上有自己当年的影子。
田苗听依念这么说,面颊似被清风拂过,抬起脸已是一片柔光:“嫂子,你也觉得女孩子应该读书?”
“当然啦,男女平等,女孩子怎么就不能读书。”
“你俩进屋聊多好。”
依念抬头见阚江川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遂弯眸笑道:“怕吵你睡觉吗,这树荫底下不热。”
小赵这时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本旧杂志,递给依念和田苗当扇子用。男同志可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两人向上拽了拽裤腿直接席地而坐,院子里空荡寂静,树下的四个人悠闲地摆起了龙门阵(*)。
田苗是去年年底团里去四川征兵时随部队来西宁的,为了给家里省一份口粮,靠自己的双手能挣口饱饭吃对这些女孩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满足了,和赵亮恋爱结婚更是让她看到生活的希望,女孩儿脸上溢出的光彩是遮都遮不住的,依念被田苗的情绪感染着,好像自己也年轻了好几岁。
四个人是一起去食堂吃的晚饭,回到军务股自然是各回各屋,第二天一早赵亮就得回西郊工地去,田苗也要回酱菜厂上班了,又是一周小别离。
周一上午,阚江川照例去警通排给战士们上课。
“阚参谋、阚参谋,门口有家属来找军务股的赵参谋。”课上到一半,一名战士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阚参谋,门口的哨兵让我来找你。”
“家属?她家属不是在院里吗?”阚江川手中拿着一根小木棍莫名其妙地问。
“不是,是从老家来的,一个是他妈,一个是他媳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