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尸（一）

走廊全都昏暗着。

小二坐在空桌旁，抱着抹布打盹，柜台前的会计也拿着话本百无聊赖的就着灯光打发时间。

“小二。”汪辉凑上前说。

“嗯？”打盹的人似乎还在梦中。

汪辉大喊一声：“点菜！”

砰！

会计手里的书掉到地上，打盹的人也从凳子上吓的滚到地上，嘴里喊道：“众位财神老爷保佑我，鬼神都走开！”

汪辉哈哈大笑。

苏雨安侧眸看去，连李鸿煊眼底都带了些浅淡笑意，不由也跟着轻笑。

滚落到地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气恼的说：“客官您这来用饭，怎么能吓唬小人呢。”

汪辉眼中笑意不减，调侃道：“我可就说声点菜，是小伙计太过疑神疑鬼。再说，驱鬼不求钟馗，倒是求财神爷，真是独特。”

小二嘴里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然后定睛一看，忙拿起抹布飞奔过去，将李鸿煊身边的长凳擦拭干净。

他谄媚的说：“客官您坐，咱们饭馆什么菜都有，您尽管点。”

汪辉气笑：“你倒是会挑人。”

小二咧嘴笑。

“都坐。”李鸿煊抬腿坐下，启唇说道，“今日餐食汪辉来选。”

三人齐齐落座。

汪辉点头称是。

然后又扬起眉毛对着小二弯起双眸：“你这小伙计真是机灵，可惜今个儿这顿饭得公子我做主，还不过来。”

小二闻言也不气恼，带着笑脸走到汪辉跟前笑道：“一看公子您就是个懂得吃食的人，您想吃什么尽管点。”

汪辉照着往日对主子的了解，选了几个清淡的菜说道：“清蒸鲈鱼，汁小鸡，豆腐羹，茭白鲜，清粥...”

“如何？公子可还要补充？”

李鸿煊摇头。

小二收到指令后却没离开，反倒是站在原地等候。

汪辉拧眉；“何意？”

“需提前跟您说好。”他脸上谄媚不减：“城内情况公子定已经有所了解，所有素菜是往日二倍，荤食是往日价格的三倍。”

李鸿煊闻言突然说道：“我观城内百姓并无受灾困扰？何故涨价？所有餐馆皆是如此？”

小二却不愿多言。

李鸿煊朝时影抬头。

时影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抛到小二怀里。

小二立马喜上眉梢将钱塞进衣衫，声音都亮了几分：“客官稍后，小的先去后厨给您把饭报上，待我回来细细给您说道。”

不到片刻，小二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回来。

近日晚上本就没什么客人，他也就不客气的从一旁拉过椅子错下，凑在汪辉跟前对着李鸿煊说道：“客官您也知道今年灾害严重，存粮本就不多，但是官府不许在外声张，价格上涨也是各商家自己私下默认的。”

李鸿煊说：“但我等在此并未见街上有乞讨之人。”

小二抬头朝四处看看，然后放低声音说：“一月前街上是有些乞讨，但不知为何第二日都会消失，起初还有人去报官，但全都不了了之。”

他用手遮住一半脸颊，悄声说：“后来便有传闻，庐州城内不允许出现乞丐，不允许出现饥荒。”

伴随着小二的诉说，李鸿煊脸色逐渐清冷下来。

苏雨安已经感到有股寒意袭来，她迟疑一秒说道：“但实际，城内饥荒仍其实很严重？”

小二被这声惊到，忙站起四处看看。

而后蹲下身，再次轻声说：“此话万不可再说出口，若被有心之人听到，诸位恐要受些皮肉之苦。”

“庐州知府倒真是胆大妄为。”李鸿煊眼眸漆黑，冷笑着说。

“公子！”小二惊叫出声。

“小的去看后厨饭菜怎样，诸位公子先用些茶，小人先告退。”

尾音未落，人已经同兔子一样飞速窜走。

时影随即伸手给李鸿煊眼前的茶盏中添了点水，宽慰道：“现下公子已经到这里，待此事明朗定能还百姓安康，因果皆有报应。公子切莫气大伤身。”

他在自责？

苏雨安心中响起一个念头。

一路走来，苏雨安早都发现，他是个真正心有百姓的人，有气在所难免。

当真难得。

李鸿煊嗤笑一声，嗓音带着某种压抑，冷若冰霜：“我气什么？砍了就是。”

这分明就是气大了！

思索片刻，苏雨安慢慢淡道：“公子能亲自到此处已是百姓之福，贪婪欲念本就防不胜防，此官确实行为恶劣，如公子所言，该砍了。”

时影眼珠跟着瞪圆，诧异的抬眸看去。

苏雨安淡淡一笑，神情坦然。

“呵...”李鸿煊喉中发出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