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墟(1)
江在水不算是个爱哭的人。
不论是千年前,还是最近相处的几个月,都很少见她掉眼泪,于是好不容易宣泄一回,就有点刹不住车。
完全没经验的两人只能手忙脚乱地哄,愣是急出满脑门汗。
山川法内没有房屋,其最外围是高山,中央则是大面积的山谷平地。
这是不太合理、不会自然出现的、被创造者特意设计好的地形。
三人如今便在最靠近平地的一个半山腰,江在水原本坐在突起的岩石上看着他们吵——现在也坐着,但另两位不动如山的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还石头一个清净。
此地虽有溪流潺潺,却枯木交织,不见生机。
而原因,自然就是浓到几乎成型的大量死气。
好在有两位万能的神兽在,好歹开辟出一块能落脚的“绝缘地”。
风袭玉问了半天没听着个话音,眼见她越哭越凶,想先上手把她胳膊掰开,不想小姑娘把脸捂得死紧,被这么一干涉,更是作势要把自己整个人蜷成一团。
本来就哭得一抽一抽的,再埋真要窒息了。
祝江临拎着他衣领把人揪开,递了个眼神。
只哄过小鸟崽的凤凰自知力有不逮,不甘愿地让出位置。
祝江临蹲在江在水身边,也不说话,就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着气。
江在水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哭得停不下来。
可能在内心深处,她还是依赖着亲人与旧友,于是一朝得见,被轻柔的语气迁就着相认,委屈与惶恐就压不住了,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祝江临顺了顺她的头发,然后握住她的手腕,慢慢让她松了力道,把那张饱受摧残的脸蛋解救了出来。
江在水眼里还蓄着泪花,一眨巴就往下掉金豆豆,鼻头泛红,脸上还被自己的衣服硌出几道红痕——她是真下死劲儿压啊。
祝江临看着她这幅模样,又心疼又好笑,回头看了眼风袭玉。
风袭玉难得和他心有灵犀,一边给江在水递手帕一边问:“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江在水擦了擦脸,眼尾红红,睫毛上挂着小泪珠,气儿还没喘匀,时不时抽噎一下,闷闷道:“没人欺负我。”
“那为什么突然哭这么凶?”风袭玉没什么眼力劲地继续追问。
江在水瘪瘪嘴,不乐意说。
她醒来以后就想方设法往山川法里凑,也没心情折腾发型,罕见地只用一条缎带简单束着头发,装了这么一通地鼠,头发早乱得不行。
祝江临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揉搓小姑娘,盯着那一头一看就手感极好的长发,手不受控制地就伸了上去。
最终,却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妆匣,放在膝盖上,拿出几枚发坠,掐了个诀。
发坠随着灵力穿梭于青丝之间,很快,乱糟糟的头发被规整成了漂亮的双环飞仙髻。
“乐一个吧,在水小朋友。”祝江临点了点她的嘴角,自己先笑了,“有什么事是两位神兽头头都解决不了的,值得你这么伤心?”
江在水瞪了他一眼,水汪汪的桃花眼还带着哭过的痕迹,唇角却不自觉地扬了扬。
两位明明就差点没解决女孩子眼泪的“神兽头头”齐齐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危机算是解决了,祝江临把妆匣放回空间,又拿出一个琉璃瓶,在江在水惊讶的目光中递过去,“给,补补水。”
江在水打开瓶子,里面赫然是还冒着小泡泡的气泡饮。
“你什么时候……”她说话还带着些鼻音,顿了顿,有些好奇道:“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你的空间里为什么会有妆匣?”
“给你带的啊。”祝江临语气十分自然道。
江在水眨眨眼。
她不知怎得有了些赧然,低头喝了口饮子,感受小气泡跳跃着滑入喉咙的感觉,心里却好像泛上些甜。
继而想起自己先前的顾虑,刚刚晴朗些的情绪又低沉了下去,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
祝江临站起身,看着她微微沉吟了下,还是问:“刚刚在哭什么?”
“没哭什么。”江在水抱着琉璃瓶盯地面,不正面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祝江临叹了口气,却道:“泱泱,我问你,你觉得一个人区别于另一个人的地方在哪?”
江在水身躯一颤,抬眼看他。
“或者,”祝江临又问,“组成一个人的,是□□、性格、记忆,还是灵魂?”
实话实说,看他们两人你来我往,风袭玉是心有不满的。
千年前他就觉得祝江临这小子有歪心思,千年后这大号泥鳅本就不少的心眼跟遭了暴雨梨花针似的暴增,风袭玉的警惕心就更重了。
之前他和江在水双双忘却前尘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