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
送走了户部尚书,柳云添一甩袖,走入书房,不等管事开口,边听得一阵破碎之声。
桌上的摆件被柳云添拂落,他双手撑着桌案,面色阴沉。
管事不由得连喘气都越发小心谨慎了起来,斟字酌句道:
“相爷可是遇着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柳云添哼了一声,低声道:
“废物。”
管事识相地闭了嘴,只等柳云添渐渐平复了呼吸,缓步走到案边饮了口茶。
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只带血的鸽子:
“奴才无意间拦下的,相爷可要瞧瞧?”
柳云添招了招手,管事便将信鸽递了过去。
接下那张沾血的字条,柳云添挑了挑嘴角:
“她果真心口不一,倒不奇怪。”
管事小心翼翼地看向柳云添:
“夫人此举可是犯了大忌,相爷……要动手么?”
“动手?”
柳云添扯了扯嘴角:
“那我实在是个地道的蠢货,尽做赔本的买卖。”
管事又一次闭了嘴,转而又觉着有些不对:
“相爷的意思是?”
柳云添脱下外袍,丢给管事:
“让碧映盯紧了,我倒是要瞧瞧,她装神弄鬼,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入了夜,夏夜的风都沾染上了暑气,一阵热意包裹着屋内几乎化尽的冰块。
小丫鬟给榻上之人擦了擦身子,换了件干爽的衣服:
“夫人身子不好,还是歇着吧。”
床边靠着一个病容枯槁的女人,歪斜的发髻上仅别着一根玉钗,时不时地咳嗽更让那唯一算得上值钱货的钗子摇摇欲坠。
“柳郎呢?”
“他还是没能原谅哥哥么?”
嘶哑着嗓子咳了几声,女人问道。
小丫鬟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又拿捏不准管事说的那句分寸,只得硬着头皮道:
“夫人宽心。相爷与夫人乃是结发夫妻,相爷再如何生夫人的气,也不会对夫人的母族动手。”
“他会的。”
女人的声音低不可闻:
“柳云添本就是冷心冷肺。”
门被人推开了,她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拼了命撑起身子看过去。
可惜,那人不是柳云添。
自和离后,柳云添府中纳妾数人,最得宠的,便要数眼前这位黎娘子。
她娉娉婷婷地行了个礼,莲步轻俏地飘了进来:
“姐姐好些了么?”
女人死死地攥着她的衣袖,一字一顿道:
“柳云添呢?让他来见我。”
黎娘子弯下腰,慢悠悠地笑道:
“你兄长与母族被柳云添灭了门,留你一命,便是念着当初糟糠之妻的情分,还不知足么?”
女人愣住了,继而不管不顾地捶打上来:
“胡言乱语!”
黎娘子避开她的手,装模作样地拢了拢鬓边并不存在的散发,笑道:
“我所言句句属实,普天之下,亦就是你还不晓得罢了。”
“不仅灭了门,相爷还将你兄长的继女带回府中为妾。”
“昔日的侄女,如今倒变成姐妹了。”
黎娘子笑了笑:
“这算是是福分么?”
舒鹤翻了个身,她夜里本就睡不安稳,还被这动静惊扰了睡意。
翻身披上外衣,她拉开了门。
值夜的碧映揉了揉眼睛,问道:
“夫人有何事?”
舒鹤朝南面眼神示意了一下:
“出了何事?”
碧映却好似早就见怪不怪:
“大夫人又疯了,不必理会。”
晏竹看着黎娘子走出的背影,屋内的哭喊渐渐淡了,再也听不见了。
他推开门,只见女人趴在地上,一旁的桌角上留着一血痕。
晏竹微微蹲下身子,凝视着女人的脸。
这夫人,他记得是当初父皇赐的婚。
柳云添失势落魄,这女娘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到头来仅因着一未能产下的胎儿,而得了夫君厌弃。
乃至家族上下无一幸免,所以,舒老爷本就是柳云添的人?
他想到这些,忽然冒了冷汗。
那舒老爷这些年岂不是并未对柳云添提起过自己?若他当真为其效力,如此好的机会怎会眼睁睁错失了去?
还是说,他本就别有二心。
那舒夫人的死,幕后主使究竟为何人?
天边泛起鱼肚白,接风宴才渐渐散去。
大腹便便的官员们推杯换盏间喝了个尽兴,眼下三三两两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