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玖
,雪尚不曾停,飘飘洒洒、近似琼玉飞花,在青石瓦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整个园子一片雪白。
几乎无需禀报,略过几名晨起洒扫的仆妇,他便径直走入了里屋。
然后,意料之中——
他在这里见到了陆雪燃,但他没有看见方檀。
没有看见那个一直站在堂主身侧,沉默、安静犹如摆设一般的身影。
见此,任晚山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反倒上前一步接过女子手中的木梳,为对方梳起了头发。
这是他以前常做的事。
*
晨起的女子最为慵懒。
淡扫蛾眉,肌肤胜雪。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垂下,无需任何雕饰,便好似一面招魂幡,诱得人心笙摇曳、不能自抑。
任晚山放缓了呼吸。
他只觉掌上的乌发也好似一捧轻飘飘的云,滑顺却冰凉。
就如同这间屋子给人的感受一般,丝毫不闻人气,像雪洞,寒气逼人、凉意浸骨。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①
炉中的炭火早已熄灭,只留下一层昨夜的余烬。
数九寒天,女子仅披了一件中衣,便赤足下榻。只见她坐于椅上,揽镜自照,表情没有一丝自得,平静地犹如无数个起身的清晨一般,毫无波澜。
任晚山专注地梳弄着掌下的头发。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实在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堂主。”
“如何了?”
“沈惊鸿一路向西而去了。”
陆雪燃闻言,放下镜子,似乎是早有预料。
她垂下了眼睛,睫毛轻颤,叫旁人无法轻易窥见她的情绪。
“算了。”
“且随他去吧。”
最后,她这样说道。
屋外,大雪纷飞,贩夫杂役走街串巷,叫卖声络绎不绝,沉寂了一整晚的金陵城再次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