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立心安命。”喻馆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严肃中带着千钧之意,“今日,我再问你们一遍,这四个字,你们如何理解?”
“自古先安命再安心。安心然后立心,立心才能立命。”谢青葙不急不缓,说出的话语仍是一年多前初入上谷红叶馆的那一句,“可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东西需要坚守。所以,先立心,再安命。”
青葙的理解不曾变过,他的心也不曾变过,从不曾犹豫过。白芷却是想了一会后才开口,却没有看向任何人,好像只是在和自己说:“我曾经以为,立心就是拥有一颗医者的仁心,安命就是安于天命。世间病症千奇百怪,死于病痛的更是多如繁星。大夫治不了,就只能安于天命。可……”她话音有些哽咽,却仍旧坚持着说下去,“可其实不是的,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我眼前死去而什么都不做。我知道我医术不好治不了他,可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死去。如果我连试都不曾试过,那我知道,以后夜夜梦回时,我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从此永陷梦魇,再不得安宁。”
眼泪一颗颗从她眼睛里流下来,划过脸颊直至没入她的衣领中,白芷却恍然未觉,只声音带了点颤音,“当时我想,我总要想想办法。如此,就算最后他死在我手上,我也愿意以命相抵。那日之事,我绝不会后悔,只是有些不甘心。若我的医术再好些,我一定可以治好他。”
“立心立心,立的不仅仅是属于医者的那颗仁心,也要有一往无前孤注一掷的决心,更要有敢于承担后果的不悔之心,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有那颗不甘的心。唯有不甘,才能发奋进取,努力钻研,才能在下一次可以不再安于天命。”
“你们能有此心,很好,总算不负红叶馆一番教导。”喻馆主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欣慰之色。纵然如此,他脸色仍是沉重,说出的话也并不留情,“只是,你们既然犯了馆规,就要受罚。”他停了一停,却仍是继续道,“自今日起,白芷、谢青葙逐出红叶馆。”
满堂皆惊,整个百草堂内安静的针落可闻,只有喻馆主不算大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
“可有人有异议?”
“有。”
陈知白的声音被淹没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站在一旁的何笑拉住想要走出去的陈知白,一同看过去。
百草堂外,蓝衣劲装的年轻男子含笑道,“我有异议。”
声音有些耳熟,白芷定睛望去,眉眼亦有些眼熟。她回忆了一阵,才突然想起,这便是那是送他们回程的两名侍卫中叮嘱他们的那一个。
只是,他竟然于此刻来到红叶馆,表情又如此轻松,那年轻男子,想必是活下来了。
想到这儿,白芷一直未曾放下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就这么回忆间,未瞻已经走到了白芷身旁,站在喻馆主身前,鞠躬行礼道:“在下叶未瞻,今日擅闯红叶馆,实是事出有因,还望喻馆主海涵。”
这蓝衣劲装的男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好似曾经在哪见过。可喻馆主见过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无法一一记住。只是,这男子左右两边的衣领上各绣着的那一片叶子,却实在是无法让人忽略。
更何况,他叫叶未瞻。
他姓叶。
而北境军中的统帅,整个幽燕之地实际的主人,当今的安王,也姓叶。
因此,喻馆主回礼道:“海涵二字万不敢当。只不知叶相公有何异议?”
叶未瞻便低头笑了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未瞻一时情急,逾越了。喻馆主处理馆内事务,未瞻不过一介外人,怎会有异议?未瞻此来,不过是有些话想对他们说罢了。”他看向仍跪在地上的白芷和谢青葙,“还请喻馆主给我一点时间。”
喻馆主点了点头:“里面有一供先生们休息的内室,只是简单了些,叶相公若不嫌弃,还请移步。”
“多谢馆主好意。只是未瞻觉得,此地甚好。还请喻馆主让他们先行站起才好。”
喻馆主看向白芷和青葙,见二人脸都白了,显是前几日受寒未好,又跪的久了,有复发的迹象,心内也有些心疼,便顺水推舟道:“先起来吧。”
白芷跪的有些脚麻,一时竟站不起来,见状,一旁的未瞻忙伸手搀了一把。
二人都站起来后,叶未瞻却是立刻朝着二人跪了下去,不由分说就磕了三个响头:“对不起。”
白芷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慌的一边蹲下去扶他,一边语无伦次的开口:“你、你快起来。这、这是……”
叶未瞻抬头,眉眼间带着愧疚:“对不起,那日你们早已说过只是红叶馆的学徒,医术不高。只怪我一听到红叶馆这三个字,就强逼你们替他治病。最后还以叶姓仗势欺人,以红叶馆相威胁,命你们守口如瓶。如今公子要以此事问罪,未瞻此来,特来向二位赔罪。”
他话音落地,堂内的众人都有些兴奋,看向未瞻的眼神就不友好了。就是喻馆主,眼内也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