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掩吻
柳静姝仰头,一切事物大概只在做抉择的那刻,才有万般不得已的抓心挠肝,一旦决定了,人反而如卸下了重山般。
池霁就那样站在树下,树枝的幻影打在他的脸上,人无端显得正经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束起的发上,落在原本穿插着一支簪子的地方。
“所以,柳静姝,你已经想好要知道从前那些事了,对吗?不再是像野郊那会儿一样,借着沈牧仪的出现落荒而逃了。”
野郊?柳静姝吃了一惊,那天他也在?他不光在,还看出了自己的慌乱。
柳静姝抿了下嘴,沉沉说:“想好了。”
池霁走了过来,如曾经每次有意无意的那样,叉着腰吊儿郎当“哎”了声,拎着酒壶撞了下她手中捏着垂下的扇。
“干什么一脸丧气?你终于要知道所有的事了,你该高兴才是。”他摇了摇头,“不对,不光你该高兴,我也该高兴。”
“你高兴什么?”
“嗯……”那酒壶就被他举在脸边贴着,一手叉着腰,人站得歪七扭八的,头发随着他仰头的动作滑下来,“高兴你叫我的这声哥,是发自真心的。”
不是有求于他的故意,也不是迷迷糊糊地以为他与她之间有着血缘关系。
而是真真切切地,把他当作了亲人。
或许,这也是老爹所期愿的吧。
柳静姝刚升上来的那股低落就被他的话打散了,半气半好笑地说:“从前就觉得你莫名其妙管得挺多,原来,是长兄如父?”
池霁笑了声,头也不回地牵上江挽楼要离开。挥手的时候,风里依稀有他的话。
——“从前真是久远,等我准备准备,小神棍,七日怎么样?七日后我们曲水亭见。”
“当然,你也可以叫上沈牧仪,到时候给你们准备什么酒菜好呢?他说你爱吃绯汁醉虾,但我不太会弄,那什么……哎!挽楼,你打我做什么?”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江挽楼把这张聒噪的嘴打得闭上了,回头冲柳静姝喊:“阿静,七日后见!”
柳静姝笑着同他们挥手,一回头就看见关鹤呆滞地张着一张嘴,看着池霁他们离去的方向。
撞上柳静姝的讶然,关鹤苦着一张脸:“小堂主,堂主他们把我忘了,不会你也忘了我还在吧?”
柳静姝向来“油滑”的嘴张了张,没好意思说确实有点儿。
正想找点儿什么靠谱的话,来消掉关鹤脸上那越来越愤愤的表情,余光就扫到了一个不久前刚见过的人,文迹渊。
文迹渊一脸失魂落魄,连走路的步子都显得那么孤魂野鬼。
柳静姝将指抵在关鹤唇上:“嘘——”
她带着人转了个方向,又用扇指:“你看,那是不是文迹渊。”
关鹤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柳静姝悄悄松了口气,说:“他这副样子,难不成要去找文姑娘?”
关鹤被吓了一跳,凝神去看文迹渊,隔得有些远,看得其实不太清楚。
只能隐隐看见他脸上浮现着红印,像是被谁打了一巴掌。
“小堂主,今日你可有别的事?”
“没事,我闲人一个。”
“那……咱们跟上?”
柳静姝点点头:“行,走!”
……
傍晚时,沈牧仪才心力交瘁地从宫中回来。
这一日太折腾了,俞溱柏不小心破的是遥安极为有名的一座楼,里头供着一座金身罗汉。萧吟早晨召得这么急,便是想好好商讨这事。
俞溱柏的这个举动,无外乎给了芦国皇室一记响亮的巴掌。
朝上又分了两派吵了起来。一派说干脆如从前槿国那样,打回去算了,现在叫人骑在头上算个什么事。
一派又争:打个仗本就劳民伤财,况且他们一直没弄清槿国到底为何要这么做,何不如现在找借口把俞溱柏摁下,暗中监/禁起来,权当作人质来看,又能好好逼问一番槿国的动机何在。岂不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么吵着吵着,就发现百官里,掌管工程营造的工部尚书竟然不在。
多好笑,楼塌了一座,文岱这个老匹夫居然不在朝上。
左右一问才知道,文岱早晨让人告了假,说是身体不适,也不知道是真的不适还是假的不适。
又就这这个好一番“探讨”,最终这火烧到了沈兆元身上。
有人本想趁机阴阳几句沈牧仪弃关回京,话到嘴边又想起来,沈牧仪回遥安的事,乃是小皇帝金口玉言召来的,为的便是沈家那个病重的长女。
可如今听说沈敛烟病情有所好转,那人摸不透小皇帝想法。
便暗戳戳将话引到了沈牧仪身上。
满朝官员这才回过神来,沈牧仪这个边关戍将,是不是在遥安逗留的时间忒长了些?
左一句右一句的,竟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