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腊月廿一宜出行。
出征这天,雪漫漫。
明池城楼上聚集一众官员,城楼下千军会晤。旌旗随风,战袍沾雪。
两旁青树忽如一夜梨花,开得洁白。云来去之间,梨花瓣瓣纷飞。
她如烈阳,梨花雪辉印迷蒙,金色花边优雅下坠,所有人透雪望着远方,红色的旌旗扶摇直上,欲示仙人转乾坤。
战鼓如雷鸣轰震三声,她在鼓声犹振里,抬头望向,她心安处。
宴殃站在城楼上,内心一股骄傲的热血因她而沸腾。他毫无顾忌,肆意妄为,凝视着他的英雄。
一匹白马,一柄银剑,身旁一张弓,这便是她所有。
她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眼里温柔强大,坚韧如松涛气魄,在雪山之间自立傲寒。
她心满意足地回了头,眼前空旷寂寥,总要自己一人直前赴去。
“宴殃。”
她垂眸看着眼前的白雪道上,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随后抬眸,坚定不移。
缰绳一拽,目光如炬,她要踏平夜月。
随后的两个月,宴殃愈见显瘦,他眼下乌青浓郁,本就单薄的身子,现在似乎雪压而垮,风吹而倒。
前些日子里他每晚都做噩梦,有一夜犹甚恐怖,他见到了自己的将军倒在血泊中,四下无人里她留着最后一抹微笑。
他害怕极了,但将军,军队未传回任何消息,就在这样的胆战心惊里,他度过了新春。
新春在暴雪中结束,红梅傲立枝头,挂霜迎冬。
他坐在府司主位,明池已恢复与曲国之间的商贸往来,来往之商旅桥费减免,明池仍以其故俗而治,免除三年赋税服役。
其批阅文书渐多,他又用上了朱砂赤笔,数月不握,还有些生疏。
帝都近况他并不在乎,只是将军的消息越来越少……看着窗外大雪夹雨,万里阴霾盖地,压抑地让人挫败沮丧。这般景象,睹景生情,他垂眸默叹,心下想念疯狂,他好想她。
想着想着,他眼前视线模糊,随后放下朱笔,衣袖散下,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趴在书桌上埋头而默默哭泣无声。
四下无人处,他凄泪偷垂,也羞于哭得毫不顾忌。他默默擦拭了眼泪,眼角泛光,衣袖点点泪迹,他摸着微微湿润的痕迹,独自伤怀。
他拿出了唯一的一份信封,他爱惜地将它拥入怀里,他痴迷地嗅吸其上气味,有她的味道,有她的声音,有她爱他的模样。
他闭上眼睛,感受它的温度,它贴在自己胸口,与他难舍难分。
举起到半空,其上笔迹潦草但有力,想必她是在百忙之中写给他的。
他仰望着这粗糙的信封,却充满爱意地望着,好像他在面对着荣绮,面对着他的将军。
可是他举了一会儿,垂眸无奈地放下,一个月了,至此她便无消息传回。
就连偷偷跟着她的暗卫又被她发现击杀了,一群废物。
她不喜欢,他便不再偷偷安排。可这般结果,便是他再也无从得知她的一切。
正当他暗自神伤时,小九正怀抱着什么,兴高采烈地跑向书房,路上只有他飞奔而过的身影。
“干爹!干爹!”
宴殃听到他的声音,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坐正身体强装无事。小九拨开门卷,飞雪伺机而入,落在毛毯上转瞬而化。
他执笔未动,见小九兴高采烈,眉开眼笑,怀里珍惜地揣着什么宝贝一般。
小九见宴殃淡然而冷静地看着他,他猛地伸抬起手,“干爹,将军的信!”
那展露在宴殃面前的信封与他手里的一模一样,宴殃愣愣地看着小九高举起的信,它像个神物供奉,被人瞻仰。
“将...将军!”
宴殃踉跄地起身,太过专注眼前的信,而没注意桌角,猛地撞上,明明很大一声但他也只是皱眉一下。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接它,他不敢相信他与她之间真的有心有灵犀,刚刚还在思念,眨眼间她便送他惊喜。
他爱惜地抚摸其上红框裹字,唯二字“亲启”。她的信是随着军要文书一同寄来,这封信放在最后,她希望他先战事而后爱,家国面前儿女情长不足为道。
小九见自家干爹陷入无尽思念,便默默退下。
其上二字,一笔一划整齐认真,她是用心在写着,透过这二字好像看得出她是在夜晚寂寥烛光下,字诉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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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发出的一个月前,荣绮已赶至山乌寨,山路崎岖难走,翻山越岭乃家常便饭,过山下河不足为惧,但那陡峭悬崖峭壁的攀援着实难倒了一众士兵。
虽坎坷艰辛,好在他们如期而至。
因而在片刻喘息之间,荣绮心中感到一阵无限空虚,她坐在营帐内,看着帐外纷纷大雪,她心里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