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暗箭(一)
院子。
“这便是我女儿的院子。”黄员外刚推开院门,一阵腥臭味便直扑过来,井晟黑着脸,眼见这院子中随处是黏腻的血,有些地方甚至结成了深色血块,院中槐树的叶子也未能幸免。
“是黑狗血,之前的大师说这黑狗血最克那些脏东西。”黄员外解释道。
正午的日光透过树叶打在他的脸上,他却凭空觉出一丝阴凉。
“这么多?这‘老丈人’铁了心要淹死他的‘鬼女婿’啊。”盛景评价道。
“别贫嘴,下一步我该做什么?”井晟无奈道。
“直接去找那位小姐,不能只听这肥猪的话。”盛景垂下眸子,整个乡里的术士都没能送走的,怎么会是普通阴桃花。
“进去之前,烦劳员外先给我五十两为定金。”井晟转头温声道。
见黄员外面色不虞,他作势离开。
“你……”黄员外咬牙片刻,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两银票扔到他的脸上,发狠道,“你若是治不了那东西,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井晟微微勾唇,面上还是一副纯良和善。他侧身伸手道:“请员外与我一起去见小姐,我是外男,吓到小姐怕是不好。”
黄员外眉毛一吊,怒道:“你若是不敢会一会这脏东西,也休要拿我女儿做借口!要了老爷我五十两,拿不了它,就等着被我的护院打死吧。”说罢,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听完黄员外东拉西扯的一番话,井晟冷哼一声嗤笑道:“你说,他还有几个护院呢?”
盛景心下暗叹:果然是个聪明人。
“我们若不来只怕这几个乡都要遭殃了,您是最英明的太子,怎么忍心平民遭此劫难?”盛景低眉叹了口气,“就当替我保护好我的身份,以后咱们才有换回来的可能。”
“说错了,我是未来暴君。”井晟抬脚越过门槛,踩上了满是污血的石板。
“太女殿下似有心事?”沈淑琼轻轻放下茶盏。
盛景抬眼看向第三张案几,转移话题般问道:“只是在想,沈小姐还请了哪位客人?”
沈淑琼刚要说话,丫鬟领着一个人过来。那人身姿挺拔,鸦色长发及腰,俊逸温柔,眼眸却深邃如幽潭。看容貌大概是井晟的哪位兄弟。不等井晟介绍,那人躬身行礼:“见过太女殿下。”他也没等盛景的命令,便兀自起身落座。沈淑琼规矩行礼:“见过晋阳侯。”
盛景双瞳微缩,穿越以来久违的恐惧涌上心头,她绝望地向井晟介绍:“这位就是名扬天下,将你挫骨扬灰的摄政王,也是唯一的异性亲王。”
井晟脚步一顿,黏腻的“啪嗒”声一起停下。他看着正在品茶的晋阳侯摇头道:“从前我总提防揣测着他会辅佐哪一位皇子,没想到竟是他自己收了渔利。”
他没再说话,停在了少女闺房门前,他刚要敲门,便瞧见旁边的窗里靠过来一个纤弱的人影,似在听声音。他便朝着那身影说道:“黄小姐,在下是令尊请来驱邪的术士。小姐勿要忧惧,若个中另有隐情,您也可讲与在下,不要到事情无法挽回才好。”
那影子微微一动,门被大力拉开。纤细的影子抱着一个小盒子冲了过来,井晟后退了一步,那人猛地跪下,并不嫌弃脏污的黑狗血黏上了她榴红色的衣裙。
她憔悴的脸上满是悲痛,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涌出:“求先生放过淮郎!小女子欣娘,与淮郎是前世姻缘。上一世他为我身死,失去了投胎转世的机会,孤苦伶仃地流落世间。这一世,小女子誓与淮郎死生同在。”
黄欣娘低头打开盒子,露出里面成色上好的珠宝首饰,她恭恭敬敬地将盒子放到身前举起,期期艾艾地看向井晟:“小女子知道淮郎害过人命,本就是罪无可恕,但请先生放我夫妻二人一马,让我们得以用余生去偿还罪孽。”
见井晟似乎有一丝动容,她紧张说道:“这些只是小女子暂时能拿出来的,若您手下留情,我夫妻二人必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井晟并没有去扶她的意思,他抬头看着这院中近乎能遮天蔽日的槐树,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竟不能吹动这厚实的树叶。也不知是何等沃土,竟将这槐树养得如此枝繁叶茂。
“比起吃人饿虎,同样令人惧憎的是虎之伥鬼。”井晟面色冰冷地俯视跪着的黄欣娘,她思惊似羞似怒,脸上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殿下,您这是……”晋阳侯歪头,探究地看着将手放在案几下掐指的盛景。糟糕,一时情急忘了周围的环境。盛景面上浮出一丝被抓包尴尬,搓着指尖对他说:“弄上了些茶水。”
随即,她站起身来一甩广袖急声道:“我……本宫先失陪了。”她皱着眉头脸色铁青地快步走出去,步伐越来越急。
“殿下……”沈淑琼有些迷茫。
荷塘假山处无人,她扶住栏杆,脑内急急唤道:“井晟!”
“当然,这话说的并不是小姐您。”井晟轻声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