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新娘(二)
冷!薛翎月打了个喷嚏,跟了上去。都走光了,她还留着做什么呢?
走没几步,薛翎月见到几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张凌澈上了为首那辆白铜檐子的马车,其他人也都各自登上不同座驾,但良久未见启程。
这是在等她?
薛翎月舔了舔发冷的唇,她点了点数,似乎只有张凌澈那驾马车尚有空位。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矫情了,先是浇头大雨,后是山风呼呼,她怕自己走马上任第一天,就“一不小心”得了风寒。
掀开车帘,薛翎月扶着门沿上了马车,车厢内张凌澈已捧着案卷端坐着,一盏香炉燃起袅袅熏香,薛翎月一下便觉得暖和了许多。
马车的座位上摆着几个绫锦垫子还有干净的帕子,薛翎月自知自己此刻脏兮兮的,便将那坐垫挪了挪位置,这才坐在木椅上,等她一坐定,马车便开始往城内驶去。
果然是在等她。
见张凌澈无意与她说话,薛翎月也不打算自讨没趣,事实上,她本就喜静,若非探案所需,她宁可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
马车内空间狭小,薛翎月也不好意思盯着张凌澈看,只好将脸侧到窗边,一边擦着身子,一边看那骤停的山雨欲来。
长安城的天气,也像这时局一般风云变幻,不甚明朗。
神龙政变后,女皇逊位,下诏传位于太子李显,中宗即位后随即恢复大唐国号。
没成想,紧接着就发生了“天津桥匿名信案”,中宗以宰相张柬之等功臣造谣诬陷韦后为由,一再对几大功臣进行贬官流放,张柬之也因忧愁愤懑而死。
再之后,太子李重俊发动政变失败,韦后效仿女皇南郊祭天,天降祥瑞,《桑韦歌》流传,一切都如同当年女皇称帝前的征兆。
起风了,摇摇欲坠的根基还禁得起考验吗?
几颗雨珠子稀稀疏疏砸在了车顶,不一会便像是无数大珠小珠落玉盘,寂静的空气也变得潮湿粘腻。
薛翎月半干的衣服又氲起湿气,凉飕飕刺骨的冷,她不禁伸手摸了摸鼻子,生怕打喷嚏扰了这番清净。
然而对面的书卷声还是戛然而止,随之出现的是一方素净的帕子,还有一只修如梅骨的手。
这种白绢薛翎月认得,是仵作惯用的款式,张凌澈随身带着,是因为他也亲自验尸吗?
“你那块帕子湿了,用这块吧。”张凌澈神色淡然地看着薛翎月,这女人连坟都敢下,何惧不详之物?
薛翎月接过,颔首道谢,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似雨绵绵。
半晌,薛翎月决定打破这僵止的局面,她问道:“可以和我说说‘诡新娘’吗?”
薛翎月开口,也做好了张凌澈会让她自己回大理寺调取卷宗的准备,毕竟他们两人同为大理寺少卿,是同僚,更是竞争关系。
张凌澈将手中的卷宗递到了薛翎月面前,缓缓道:“半个月前,宵禁时分,武侯在昌明坊发现一户人家房门大开,屋内燃着红烛挂着红嫁衣,全家四口皆惨死家中,长安县尉查探发现四人死因皆为中野葛之毒。”
灭门惨案,薛翎月随着张凌澈的话看向卷宗,卷宗上登记的案发时间为正月二十四日。
野葛剧毒,女皇时期的酷吏王弘义就曾说过一句名言:“我之文牒,有如狼毒野葛也”,只是这野葛种植难度不大,许多百姓都喜欢用其来喂猪。
“紧接着二月九日,二月十七日,分别位于永和坊、安邑坊又发生了两起灭门案,死因相同。”
薛翎月安静地听着,心中暗自分析。这三起灭门案从时间上看似乎并无关联,案发地点分布在城西、城东、城南,唯一可见,这三坊位置逐渐朝皇城而去。
“随后案子移交至大理寺,我们在调查时发现案发现场都有成年男子,以及一件红嫁衣。”
红嫁衣?红嫁衣一般为侧室和小妾成婚时所穿,明媒正娶的正室都着青衣大袖连裳,新郎着绛纱袍,为何现场会出现红嫁衣?
难道这几起案子都和婚礼有关?
张凌澈似乎能读懂人心,道:“除了红嫁衣,现场没有其他婚嫁之物,男子也是穿常服。”
薛翎月沉吟了片刻,问道:“是否有调查过这些嫁衣源头?”
“嗯。”张凌澈点头道:“嫁衣都是死者死前于不同的成衣铺采购,买的都是店内通用款式。”
这么说来,也无共通性。
薛翎月问道:“所以因为命案现场都有红嫁衣,所以便有了‘诡新娘‘的志怪传说?”
张凌澈轻轻摇头,沉声道:“因为长安城内,确出现了一批‘诡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