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睁眼，沈笑薇坐在老房子自己的房间之中。

之前的讶异之感已然全无，只是看着房间中的一切，她依旧觉察不真实。

老旧的木地板，走上去“吱吱呀呀”，但在沈笑薇耳中，那是地板的歌唱。

床头贴的海报很是突兀，但在沈笑薇的眼中，那是无价之宝。

桌上的风扇不厌其烦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窗外的光影悄无声息地挪了一点又一点。

沈笑薇走到镜子面前，看镜中的自己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恍然记起，高中时候的自己，她最喜欢扎着这样的头发，肆无忌惮地走在校园之中。

发带上的蝴蝶结便鲜活了起来，跃跃欲飞，仿佛随时会飞入天际。

书桌上的日历，提醒过她，现在是，2008年6月26日。

沈笑薇找手机去给顾白，去给从珑打电话。

她找了一圈是空，忽然想起，现在她们根本没有手机，不觉哑然失笑。

房间外，父母的争吵之声传来，随即，有东西落地的声响。

很沉闷的一声后，又是尖锐的一声。

沈笑薇闭眼去回忆，太久了，一切过得太久。

可她回忆起来了，高三那年，是父母吵得最凶的时候。

只是，他们的争执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沈笑薇努力去想去想，可她也不曾想到。

也许，是母亲将父亲喜欢的那几盆花给扔了；也许，是父亲买菜的时候将韭菜当成了蒜苗；又也许，是那时自己的成绩一次次没达到他们的预期……

外边很热，人影稀疏，沈笑薇还是在父母争吵的时候，溜了出去。

她走在散着热气的路上，看自己的影子那么清楚明晰。

除却影子，世间的一切，仿佛被天际的炎炎烈日，晒融化了，朦朦胧胧，无精打采。

沈笑薇一路走，摊前的小贩，躺在躺椅上，凉帽蒙着面孔，鼓鼓的肚子随着鼾声起起伏伏。

阴影之下的大黄狗，软趴趴地卧着，眯缝着眼，不时吐着舌头。

书上的叶片，纹路清晰，一丝不动，时空仿若静止。

沈笑薇的脚步加快，变成了小跑，她目光坚定，朝着那个方向，加快了速度。

沈笑薇站在顾白楼下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她仰头，朝顾白家的窗户看。

她什么也看不到，可那小小的窗户，让她看得目不转睛，喜极而泣。

“顾白！”沈笑薇喊了一声。

这一声，在夏日午间，就如玻璃的碎片，割裂破这寂静。

顾白下楼，看着沈笑薇细碎的鬓发湿漉漉蔫在额头上，急急忙忙，不由着急问：“笑笑，发生什么事了？”

沈笑薇往前一步，亲过顾白脸颊：“顾白，做我男朋友，好吗？”

顾白的手摸着沈笑薇刚刚亲过的地方，动作一下止住，他望她，她眉眼弯弯，眸中盛满星辰。

沈笑薇继续：“顾白，我喜欢你，从高一看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你，我喜欢你帮我解围，替我解题，给我安慰。顾白，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我想与你，这样走下去，一辈子！”

顾白歪着头，看着沈笑薇，摊摊手，无奈的样，却是说着最甜蜜的话语：“笑笑，怎么办，我也是！”

时间倒转，沈笑薇如何也不会忘却2008年的那个夏季。

发生的所有，与那一次不曾两样，却又截然不同。

父母依旧是在争吵，天气依旧如此闷热，那时的她，躲在房间，咬着指甲小声呜咽。

房间外，除却东西碎裂的声响，“离婚”两个字，也是那样清清楚楚传到了沈笑薇的耳中。

可是顾白来了，他双手拢成了喇叭状，那样清楚地喊：“沈笑薇！”

父母的争执不曾停止，沈笑薇却下了楼。

顾白擦过她眼角的泪痕，对她说：“沈笑薇，做我女朋友，好吗？”

顾白望一眼她家那扇小小的窗户，也能听到里边传出的激烈争吵声，他说：“笑笑，我喜欢你，从高一看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你，我想保护你，陪伴你，安慰你。笑笑，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我想与你，这样走下去，一辈子！”

顾白的出现，让沈笑薇的那个夏日，重现了勃勃生机。

沈笑薇回去，家里归于平静。

地上破裂的碎片已经被清扫干净。妈妈在收拾东西，爸爸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电视机开着，却不知放着什么。

“笑笑，你去哪了？”妈妈问，“志愿你填好了吗？明天去学校，别忘了带去，东西都检查好！”

沈笑薇看了眼妈妈，以前怎么没发现，妈妈还算年轻的时候，那样好看。

“你这孩子，愣着做什么？你站那，不热？快去吹吹电扇，看你额上的汗！”妈妈嗔怪着，继续忙手里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