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
许跋也觉得沈一鹭变化太大,第一次他跟着部队领导去送储泽之的阵亡通知书的时候,沈一鹭还是个只会哭的普通农村妇女,不,是很弱的农村妇女,被人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还是他动了恻隐之心,悄悄地把抚恤金藏在了信封里混在一大堆的证书奖状中,希望能帮沈一鹭保住这些钱。
可他没想到第二次去的时候,沈一鹭的婆婆和亲妈在争这笔钱,当时他就觉得沈一鹭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可出乎他意料的,沈一鹭居然清醒过来了,虽然手段还是略显女人的优柔寡断,但至少有了改变,可前两天再见面,沈一鹭的变化让他大吃一惊,他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不敢抬头,听见储泽之死了眼睛一片死寂的女人居然变得那么……耀眼。
永远挺不直的背挺起来了,蜡黄的皮肤也变得水润光滑,水汪汪的杏核大眼里重新盛满了光,低头看辰崽的时候眼神温柔的让人怦然心动。
许跋只觉得自己耳根发烫,心跳如鼓,眼神飘忽的不敢跟沈一鹭对视。
申崽歪头看了会儿许跋,突然从地上蹦哒了两下,伸着小胳膊让沈一鹭抱,沈一鹭把他抱起来,帮他整理下了衣服,申崽搂着沈一鹭的脖子,软软的一个亲吻落在了沈一鹭的脸颊上,紧接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妈妈,腻害,崽崽亲亲。”
辰崽站在地上看见弟弟亲完妈妈看了一自己一眼,虽然不知道这一眼的意思,但秉承着双胞胎特有的心电感应,也爬上床站直小身体,搂着沈一鹭的脖子嚷嚷:“辰崽也亲亲!”
享受完两个小崽崽献吻,沈一鹭心里美滋滋的,这小崽崽跟他傻白甜的哥哥不同,内敛又害羞,很少在人前主动表达感情,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不沈一鹭美完,就听见奶乎乎的小声音接着响起来:“爸爸抓坏蛋,崽崽亲亲,哥哥亲亲,妈妈亲亲。”
“妈妈抓坏蛋,崽崽亲亲,哥哥亲亲,爸爸……爸爸回来亲亲。”小崽崽明亮的大眼里闪着笑意。
赵杰心里发酸,两个孩子还太小,不知道死亡的残酷,还在等待着爸爸的回来,他摸摸小崽崽的头,不忍心打破孩子美好的心愿,哑着嗓子问:“申崽很想爸爸吧?”
申崽用力点头,小奶音低落:“申崽和哥哥想爸爸了,妈妈更想爸爸,申崽看见妈妈拿着爸爸的照片偷偷哭。”
沈一鹭脸“腾”一下红透了,别人都以为是孩子的童言稚语,只有她看见这小崽崽眼里狡黠的笑意,这才三岁半的小崽崽就已经这么有心机了?
沈一鹭抬手想要拍他一下,又看见那双干净明亮的瞳孔里最深处的忐忑,看见他对着许跋露出的隐隐敌意,想起前几天小崽崽的那句:“妈妈,你是要和爸爸离婚吗?”
沈一鹭的心一下子软了,算了,这孩子敏感,如果这样能让他的不安全感减少一些,那就这样吧。
赵杰怕沈一鹭尴尬,轻咳一声,忙碌的把沈一鹭收拾好的东西放到一起,假装没听见。
旁边的许跋则一下子白了脸,申崽的话犹如刺骨的冰水兜头浇下,让他羞愧又慌乱。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庆幸过储泽之死了,也感受到了那种怦然心动的瞬间,他沉浸在自己的感觉里不愿清醒,可是自己龌蹉的心思却被一个小孩子看穿,孩子很善良并没有把他肮脏的思想直接戳穿,而是用另一种委婉的方式点破他的无耻。
许跋失魂落魄,更觉得无地自容,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贺炀停好拖拉机,走进来,傻小子没发现屋子里的古怪气氛,拿起东西问道:“嫂子,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
“收拾好了,走吧!”沈一鹭把申崽放下,让俩崽崽手牵手跟着她。
赵杰要去忙人贩子的案子,在门口就跟她们分开了,贺炀认识许跋,小伙子热情的道:“许干事,你去政府吗?我们顺路带你过去啊。”
许跋心里有鬼,哪里敢让送,白着脸拒绝:“不用不用,我骑车来的,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沈一鹭客客气气的道谢:“许干事,申崽医药费的事情多谢你了,来,申崽,谢谢叔叔!”
申崽冲着许跋笑出小白牙,奶音清亮:“谢谢许叔叔!叔叔帮了妈妈和申崽,爸爸也会感谢你哒!”
许跋越发的愧疚,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贺炀挠挠头:“许干事这是怎么了?”
沈一鹭轻拍下申崽的小屁股警告,闻言淡淡的道:“大概是有事吧。”
贺炀也没多疑,笑着把申崽举起来放到车上,接着又举起辰崽,扶着沈一鹭上车,最后自己跳上去,冲着两个小崽崽一挥手:“走喽,回家喽!”
贺炀贴心的考虑到申崽刚出院,没把车开太快,但就算贺炀特意照顾,八十年代的土路也颠的沈一鹭腰酸背痛,好不容易熬进了村,路过储母家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愤怒的哭嚎声和男女混在一起的指责声以及噼里啪啦的打砸东西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