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水
[不然你怎么可能这么做?你立志学法,不就是为了给你那蒙冤的父亲洗刷罪名吗?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尽全力为你辩护的……]
一瞬间,我清楚意识到脑里独剩的弦绷断,
羞恼侵占着我的躯体。
几乎是同时间,我蓦然站起身来,
木制靠背椅歪歪斜斜倒下,
发出的声响惊扰了看守的狱警。
拜托,不要将我仅剩的自尊心踩在脚下践踏。
18.
其实这样的日子还不错,
我喜欢看高挂的云彩,
星芒悬天的夜,
远离纷纷扰扰,除了没有他一切都好。
女监老大是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小姑娘,
一头利落短发,右耳密密麻麻都是耳洞,
秀美的脖侧有个巴掌大的纹身,
一把宽刃匕首。
于七不止一次提出让我跟着她混,
但是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独来独往,也挺不错的。
这天夜里,
睡在下铺的我,正看着满目疮痍的床板,
思考着要如何表现才能争取减刑。
我还没到对生活绝望的地步,
求生欲还是有的。
一只手摇晃着我的胳膊,
借着月色,我看见于七朝我挑眉。
[走,聊聊?]
我跟着她来到厕所的隔间,
算不上干净,墙角布满灰尘和蜘蛛网,
腥臭跟梅雨天特有的霉味混杂。
我嫌弃地试图将气味扇开,
于七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香烟扔向我怀里。
我习以为常,她们总是有各种办法获得监狱里所不提供的物品。
接过烟,我随手将它往旁一搁。
[你TM还真是不识相啊。]
烟雾缭绕,于七笑得开怀,
像是看见这天底下最不知好歹的蠢材。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话音刚落,只见于七将大半截香烟狠狠扔在地上,
抬着脚尖碾灭火光,
她挥着拳头,狠狠向我的面门砸来。
对这种毫无人性的畜生,
我一向不会掉以轻心,
抬起手掌,我轻而易举地接住她的拳头。
这种打架方式,还真不够看的。
我见过雷克斯打架,那所谓的战力指数,
是常人所不可比拟的,
明明是同样的拳头,
威力却比普通人高上千倍万倍。
我虽然没有战力指数,
但对付于七绰绰有余,
学生时代的我,总是无法无天,
哪怕是后来,我也依旧会去练习泰拳跟散打。
[我只想好好待到出去,拜托别招惹我。]
我抵住于七的手,
看着她脖侧的纹身。
匕首,象征着一个准备好做任何事的战士。
我松开手,转过身想要回去睡觉,
于七的声音不大,却完整落入我耳中,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吗?]
幼稚的激将法,我轻哼一声,
不准备理会她。
直到于七扔了一束薄荷叶在我面前。
胸腔里翻涌着剧痛,
喉咙艰涩,我阖着眼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扭过身子,我看着于七。
[是他吗?]
她交叉环抱着手,笑得前仰后合,
声音穿透黑夜,
惊扰窗外的蝉。
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瞳仁,
透着极致的病态。
[沈音,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当然明白。
踱步到她面前,我勉力弯了弯唇角。
[好,我知道了。]
我被于七按着脑袋往消防栓撞去,
鲜血瞬时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的右腿膝盖,也被剐蹭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直往外冒血。
我不堪重负地倒下,
看见那被泥泞玷污的薄荷叶,
叶片枯黄,
如同我这腐烂的人生。
仿若看见雷克斯慵懒地坐在窗台上,
翘着腿,
笑着看我,
说,
[什么再次相逢。]
痴心妄想。
拳脚落在我身上,
无数个颓唐荒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