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
,映出一个影子,背直肩正,十分端庄,话音温润,似暖玉。
那少年起身绕过屏风,向凭阑处的姜十二郎走去,一边说道:“圣人家事岂容诸位在此议论。”
楼内顿时鸦雀无声,连那吹丝竹奏靡音的乐人也意识到严肃,渐渐淡了声音。
“谢……谢……”崔青阳脸色煞白。
一众少年除了姜十二郎外,面色都不见多好,甚至有些惊悚。
“这,这,谁唤……”王岷几乎要撅过去。
“我唤七郎来的。”姜十二郎也不复慵懒,缓缓起身,有花娘欲搀扶他,他摆摆手,拒了她的好意,又展颜一笑:“如何?”
这自然无人敢说什么。
在场诸位少年,除去将贵为驸马的郑许,有谁比他尊贵。
他是朔方节度使姜国公姜灿与南胧县主的独子,更是圣人亲口认下的义子;时年不过十三四,已领旨任昭武校尉,是在场除了谢七郎外,唯一有官职在身的人。
“诸位就是再厌烦某,今后也未必有多少机会了。”谢七郎风度好,纵使众人神态各异,对他视如洪水猛兽,他也能保持平常心。
谢七郎挽过姜十二郎的广袖,“某将外放朔方,任监察御史,你可有什么要某带去的。”
闻他此言,众人心中不由松一口气,又不禁想笑,这做官还有越做越小的?他时任起居郎,隶属门下省起居舍人院,当之无愧的天子近臣,这从六品至从八品,连降数位,差别也太大了。
“七郎若是见我耶娘,便帮我捎句话,”姜十二郎沙哑的声音惺惺松松,他思索片刻,狡黠一笑:“就说我死了罢。”
“这小混厮,这话如何说得。”
“呸呸呸,快吐出来。”
诸少年闻这顽言都轻松下来,又恢复了方才的吵吵囔囔。
姜十二郎已无意再坐,挽着谢七郎的广袖便要离场。
一花娘瞧见诸少年神色有不舍,便拉住了他的外袍,正要娇声挽留,却被他甩开手腕。
崔青阳见此十分怜惜,道:“十二好生无情,娇娘挽客,那是常人想都想不来的。”
那少年回眸莞尔,众人被他这欲醺未醉的神态迷得不知方向,只听他开怀笑道:“莫说平康坊,便是满长安都难找出一人,有我半分姿态颜色,我只怜惜自己,何苦沾染旁的。”
说话间他已经下楼至门外河街,龟仆为他牵了马来。
他接过马绳,放开谢七郎的广袖,声音呐如蚊吟,“若易,你要是见到他们,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他们好,他们也知道我好,就好了。”
而后意气上马,夹着马肚,晃晃悠悠上了方才那人高歌的木桥,他斜倚桥栏,当下正值晚春,饮酒难免有些燥热,剥去外袍,往河岸对面丢去,而后又嫌不够,将束发玉冠扯下,往河面上花娘的摇船扔下。
内里的薄衫贴近了少年的胸膛,勾勒出好看的曲线,如墨倾泄的发丝随着骤起的风飘飘散散。
一时间,满楼满船的手绢钗环都向他掷去,更甚者还有双披帛……他环顾四周,坊内千户窗台,色彩缤纷的红袖对着他摇摇晃晃。
他心下嗤笑,甩了马绳,不知往何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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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端端马车檐下挂着的灯光已渐行渐远,在李炤炤准备转身进观关门时,一道能划破天际的闪电狠狠劈下,照亮了紫竹林上山小道的路。
也照亮了那个少年,他牵着匹枣色大马,站在竹林前,浑身湿漉漉的,披散的墨发贴着他白皙微红的脸颊,眼眸昏黯,容貌精致,雨水顺着他发丝往下,轻薄的春衫紧贴着下腹,肌肉若隐若现,美艳且诡异。
李炤炤沉沉得看着他,他也沉沉得看着李炤炤。
两两相望,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