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半夜,城堡里响起一阵急切的铃声。
一座座重门被推开,纱帘被挽起,提灯的女子冲进去时,鲛宫之主,刚刚上演了一场跳楼戏码的阿弥子,手上还牵着摇铃的引线,一脸大梦初醒的惺忪。
“我做恶梦了。”她的声音很轻,但房子太大,仔细听仍能听到回音。
灯笼被放在床头。
阿弥子忽然伸手,抱住站在床边的女人,把脸贴在她的腰上,委屈地说:“缦缦,我做恶梦了,睡不着,我想听你说故事。”她看上去人畜无害,像一只黏人的小兔子。
缦缦忍住没有去掰开她的手:“我看到塔屋顶上灯亮了,阿弥子,你又上去了……”她的声音几乎在颤抖,“你又杀人了?”
腰上缠着的手猛地缩了回去。
“我想起来,衣服还没换,”说完,她当着缦缦的面开始脱带血的衣服,又去勾衣架的裙子,却够不着,于是推了缦缦一把:“帮我拿一下,我要那条红色的。”
缦缦不动。
阿弥子只能踮着脚,从她身边走过去。把衣服往身上一裹,她的脸色突然冷下来,像一个无情的泥塑娃娃:“已经十五天了,你今天准备怎么骗我呢?”
缦缦手指不由一跳。
——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阿弥子尾随在后,穿过沙暴,发现叱干奉业等人的军人身份,并没有动手杀人,只是给他们服了药,把他们留在了鲛宫之中,但向导和缦缦却没有那样好运,直接被充做修西宫的苦力。
她是个骗子,又常在西域混,很快和其他苦力及鲛卫混熟,偶尔略施小计混出去,把看到的听到的告诉奉业。
苦力里有匠人出身的老人,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工事制造,但根据经验,推测出西宫下面有很大的空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从里面被炸毁,而他们目下做的活计,很像是填埋及加固,西宫的下方也许有活路,说不定以前就有人潜伏进来过,给了鲛宫致命一击。
而绿洲之外就是沙海,沙会流动,也就是说有一丝机会,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但机会微乎其微。
一旦进去了出不来,和死没有区别。
缦缦不敢赌,于是继续打听,得知修完西宫若是再不能出去,他们这些苦力都会被送去做花肥,惊恐之下,奉业说服了同伴,决心放手一搏,于是在干了十天活后,缦缦摸清了守卫布防,将消息秘密传出。
鲛宫复出,不如从前鼎盛,加上亲信外派,多有疏漏。
然而到了约定的时辰,奉业顺利到达西宫,却没有看到缦缦,他让兄弟先从裂口进去,带着那个略通工事的苦力和他们请来的向导先行探路。
缦缦之所以来迟,乃是半路前去偷解药。
怕自己的心上人瞻前顾后,奉业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中了阿弥子的药,孰料,缦缦早已从旁人口中获悉,她不愿独自逃出生天,但奉业却痛苦的死在外面,于是决定冒险一搏。
当她捧着药,披着夜色奔向守望在入口的奉业时,一软物缠住了她的脚踝,奉业一把攫住她的手,但就在这时,有人拉动了机关。
“谁允许你们偷偷到这里来的?”
死神的声音贴在耳边,机关落下,奉业眼看自己将被砍成两半,但他不想放手,还想把人拉进来。
“不!”
缦缦一狠心,将他推开,自己展臂拦在铜门前。
阿弥子笑着,手背轻轻从她花容失色的脸蛋上挨过:“你现在还不会死,我会把你挂在塔顶,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被暴晒成人干的模样,不过,只要他来救你,我就放了你。”
“他不会来,我骗了他,我是个骗子,你可以派人去敦煌打听,他回来这里是因为,因为……因为他说他的小叔叔曾经带兵在这里失踪,我告诉他我有线索,所以才带他来,想糊弄他一下,赚到足够的酬金,谁曾想会遇到沙暴!会遇到你!”
缦缦抱头尖叫:“他不会来!不会!”
阿弥子冷静地看着:“你还说你是骗子,可你连自己都骗不了。”
眼泪夺眶而出,缦缦失去勇气,摔坐在地上。
谁不怕死呢。
阿弥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忽然问:“他小叔叔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姓李。”
“李……”
阿弥子碧茶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缦缦把指甲掐进肉里,心里忽然生出悸动,眼前的喜怒无常的女人转身离开,之后她并没有被绑到塔上,被好吃好喝招待着,直到有一次,她们在花园里相遇,阿弥子正在种花,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露水和风沙,认真说:
“如果他来救你,我就放了你。”
缦缦仍不敢相信:“真的?”
“假的。”
“……”
“他必须来,”阿弥子诚恳地说,“如果他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