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是自尽!”
马蔓菁就倒在师旻墓前,白色的荼蘼花开在她的发梢,宁峦山站在三步外,紧紧盯着苍白的尸身,只觉得浑身的血一阵阵发凉。他还没有靠近,已有人以目光判断,并大声向众人报告。
在这个时候选择自尽,无论真相如何,都足够引人浮想联翩,尤其是当夜见过她的陈贞然,对毒药来历又绝口不提,尽管众人都不敢往那个可怕的方向猜想,但窃窃私语的人,小声交谈的人远比想象的多。
于是,浑噩之中,宁峦山走了出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不是师夫人。”
阳光是那样刺目,青天白日之下,晃得他头晕目眩。
不!
不对!
哪里不对劲……
手指按着鬓角,宁峦山感觉到有人在喊他,可自己却陷在光怪陆离的幻影中,说话声越来越多,有男有女,有过去的有现在的,纷纷交织在一起,拧成了一张网。
他拼命挣扎。
脑袋里紧绷的弦忽然断了——
“不是他!”
那句“不是他”并不是马蔓菁为她偷偷藏在帝师阁的那个人做辩解,自己完全想错了,师夫人真正的意思是——那个人,根本不是她要见的人!
可如果只是认错了人,不小心把凶手放了进来,那么更应该说清情况和事实,找到此人,以告慰阁主在天之灵,怎么都不应该到这里来自刎。
除非……
宁峦山捂着心口,胸腔沉甸甸的,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
……除非引狼入室并非偶然!
这时,一双手落在了他的肩上,将他扶稳。
赶来的师昂将众人屏退,他们在历任阁主的墓碑前肃然站立,宁峦山说出了猜想:“凶手不是师夫人要见的人,但却与那个人有紧密的联系,她一片好心,却被人利用,害死了丈夫,不堪重负,最后自刎谢罪。”短暂地停顿后,他惊恐地呼道:“她向我打听过弄碧夫人的孩子,而弄碧夫人在前往江陵的途中身亡,前辈,会不会和这个孩子有关?”
师昂对这个孩子一无所知,沉默良久后,他缓缓闭上眼睛:“不!不是不堪重负,她在保护这个孩子。”
“什么?都到了这一步还要保护,这个孩子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值得她这么做,甚至可以丢下自己的亲生骨肉?还是说……”宁峦山浑身颤抖,“还是说,她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追杀,白衣会,找上门……
难道她认为,那个孩子是被胁迫被蒙骗,她心里有愧?
宁峦山从不空口打包票,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尤其看到阁主的长子带着妹妹,站在宗祠楼外,小男孩用力捂着小姑娘的眼睛,无神地张望,想哭却又不敢哭的模样。
“师昂前辈,我一定会找到这个人,查清原委。”
师昂仍然没什么表情,但宁峦山能细微地感觉到,那化于无形的情绪,自己站在他身侧,竟有狂风呼啸,心在刹那间仿佛要跳出喉咙口。
……可若是仔细分辨,就能发现,那不是愤怒,而是悲哀。
一种俯瞰世人,望断时间的悲悯和垂怜。
那一瞬,他觉得对方一定知道点什么:“师昂前辈……”
师昂摇了摇头,负手离开了碑林,明明他已是华发如霜,却好像更白了三分,青天白日下,惊心夺目。
这案子缠缠绵绵至今,竟有一种竹篮打水的感觉,除了白雀暂时洗脱嫌疑,他们对凶手一概不知。
这对一个百年宗门来说,是极为恐怖的一件事。
当宁峦山抬头时,只觉得高天上沉甸甸的云向人间又压低了些许,没准有一天,就要压弯脖颈,脊椎,最后把所有人都碾成血肉。
师夫人的死毕竟引人遐想,最终被压了下来,暂以病故告终。
既无更多的线索,宁峦山也没有理由再以丁酉春的身份留下来,回房简单收拾,但其实没什么要收的,卷宗都交给了魏平保管,他随意翻了翻枕头垫子,确认没有遗漏,最后在榻边垂手坐下来。
风敲开了窗户,发呆的他忽然开口:
“我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师夫人要自刎,还要在阁主的墓前自刎?”
问题的出口几乎不假思索,然而除了萧瑟秋风,无人相应,他抬起头,略微失神,直到确认屋子里只有自己,才开始认命似的怀念刚刚过去不久的夏天。
自己这么急切地想要破案,离开巴蜀后直奔帝师阁而来,也是因为,想要完成承诺,以告慰白雀的在天之灵。
窗外光影横斜。
而后,他就像个疯子一样,拿着裹在袖子里干枯的情人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是因为她错误地把杀手引了进来?那为什么不公之于众,借帝师阁的力量,追捕杀手?白衣会再厉害,还能强过百年宗门的根基和力量?只要有师昂在,天下群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