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
她看不见身旁这人的脸,耳边只传来一声声轻唤,嗓音低哑,气息粗重。
“小灯豆,小灯豆……”
清焰一惊,蓦地睁开眼,却见一盏微弱的灯豆照着空荡荡的屋内,哪里还有什么男人。
她长吁,手指沿着精致莹白的耳廓一路往下,在纤细的颈间摩挲着,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男子灼热的气息。
清焰捂脸仰倒,被自己这孟浪的春/梦给羞得无地自容。
忍冬闻声赶来,见清焰双手双脚露在外头,正欲发作,清焰眼疾手快,赶紧将自己裹进衾被中,只露出乌溜溜的小脑袋。
“姑娘,魇梦了?”忍冬上前,关切道。
清焰掀掀眼皮,梦中鲜男太过生猛,实在难以启齿。
“不碍事,你且去吧!”清焰挥挥手,裹紧衾被,艰难地往里转了个身。
忍冬还站在那,自顾自嘀咕:“不会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清焰好笑,“不至于吧!”
忍冬道:“姑娘一片诚心,照理说不应该呀!”
清焰闭着眼,含糊的应道:“是不应该,那可是个男妖精。”
忍冬没听清,却也无睱顾及,她还煎着药呢,喑姑许是乏极了,这会儿还未醒。
清焰辗转反侧,脑海里突然蹦出梦里缱绻旖旎的场景。
那个吻她的男人,是陆秦弓。
清焰睡意全无,怔怔地望着窗棂外随风摇曳的枝桠。如果陆秦弓知道他入了她的梦,会有什么表情?应该又是那般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吧!
“啊不能想了不能想了!”清焰用被子蒙往头,试图将纷乱的思绪也一并隔绝在外。
傍晚时分,邹仁善又来为清焰施针,杨晴在一旁观摩。她看得十分专注,眼睛都不带眨的。
邹仁善走后,杨晴又拿了药油来亲自为她按摩。清焰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怎么能劳烦你呢,让忍冬或者喑姑来吧!”
“她们不行,力度和频率拿捏不住。”杨晴不容清焰拒绝,略微粗糙的双掌力道均匀地在清焰膝盖缓缓揉着。清焰痛得连连倒吸凉气,额头不消一会便涔出细密的汗珠。
简直是酷刑哪!
好不容易挨完一条腿,又来一条,清焰忍不住往床头缩去,却被杨晴一记眼刀给捉了回来。
“杨姑娘,你学医多久了。”清焰双手抓着被衾,忍痛问道。
“近七年了。”杨晴手上动作未停,闻声应到了。
“这么久了!”
“学海无涯,七年时间只够我学得师父医术的皮毛。”
“听闻邹先生有许多弟子,但女徒弟却只有姑娘一个。”
杨晴道:“师父收徒弟一向看眼缘,只要合了他老人家的眼,路边的小乞丐也捡回去传授毕生绝学。像我,当年爹娘为了给哥哥凑聘礼,将我卖给一知府的小妾当丫鬟,那妾室求子不得,便找上了师父,一来二去,他觉得我有学医的天份,便向那知府讨了我带在身边。”
清焰没想到杨晴会对她说这么一番话,更没想到她的身世如此坎坷。难怪第一次见面,她对她抱了那么大的敌意,想来当初她身陷囹圄时定是受过不少欺凌。
“那你有个怨过他们吗?”清焰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说谁?“杨晴抬起头,忽而明白过来:“曾经是有的,但遇到师父后就没有了。”
“是因为邹先生对你倾囊相授,给了你安身立命之本,对吗?”
杨晴略带惊讶地看了眼清焰,继而笑道:“是啊!如果他们当初没有卖掉我,等再过两三年,他们照样会为了那一两半两的银子将我嫁了。然后我会生一堆孩子,每天围着孩子转,为着几口吃食愁断肝肠,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可怕。行医虽苦,但却让我能不依附任何人,挺直了腰杆做人。”
“这么说,我倒是挺羡慕你的。”清焰黯然道。
“你也不用羡慕我。比起他们男子,女子学医要经历的艰辛困苦简直多如牛毛。”
清焰感慨:“世人总爱一叶障目,殊不知女子中也有心志坚韧之人,虽不如男子强健,却比他们更为心细周到。”
这话杨晴听着甚觉烫贴,点头附和:“但凡每个女子都如花木兰,或者平阳公主,还有他们男人什么事儿。”
两人会心一笑。清焰略一沉吟,慢慢道:“杨姑娘,邹先生还收女徒弟吗?”
杨晴瞥了她一眼:“你想学医?”
清焰重重地点头,眼睛亮亮的:“我也想像你一样,不做攀附他人的菟丝花……”她忽然顿住,一脸茅塞顿开的表情:“杨姑娘!你能收我为徒吗?”
杨晴努力憋笑,道:“你倒是懂得迂回嗬!”
清焰汕汕地:“我没你聪明,邹先生肯定瞧不上我这驴脑袋。”
“那我就瞧得能你这驴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