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

姜雪遗第一次见到杨钺，是初二的暑假，一个很平常的晚上。

吃过晚饭后，把家里收拾妥当，她拿着几本武侠书还有一本初三数学课本，向梁老师家走去。武侠书是她哥借梁舜龙的，要她还给梁舜龙，数学课本是梁老师给她的，她已经看完了。村里黑漆漆的，到梁老师家时，天已经不早了。当她推开梁老师家的门，师母正在院子里摆饭桌，饭菜很丰盛。

师母看到她就说，“小雪来了，吃饭了吗？”

她点点头，抬抬手里的书，说，“我来还书。”

“哦，那你放堂屋桌子上吧。”

她走向堂屋，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堂屋沙发上半倚着一个少年。他穿着白色的T恤，外头还穿着件竖条纹的同色短袖衬衫，黑色的裤子，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穿着。少年皮肤很亮，在黄黄的灯泡下发着光。只是他神情很不好，板着脸，一言不发的靠在沙发上。看她进来，他仅仅瞟了她一眼，继续坐着，好像还在隐忍着某种怒火。

梁老师从里屋走出来，掀起门帘的一角，姜雪遗看到里屋一个木床上铺着崭新的凉席和蚊帐。

梁老师看到她手里的书，问道：“看完了吗？”

姜雪遗说看完了。

梁老师又说：“明天你别去放羊了，我跟你大说过了，明天你也来上课。”

姜雪遗很惊喜，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姜雪遗刚到院子里，就听屋里的梁老师说，“杨钺，出去吃饭。”

“我不吃！”少年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很不礼貌。

第二天，姜雪遗跟她哥姜鑫一起去梁老师家。姜鑫已经初三毕业，成绩很不好，没有考上高中，姜向福望子成龙，给他办了复读，趁着暑假，咬咬牙又交了补课费，让姜鑫在梁老师家补课。姜雪遗却觉得用处不大。许是难产，姜鑫脑子不是很灵光，人也木木的，但心地善良，对她很好。有时姜鑫到梁老师家补课时，也会偷偷带着她，姜向福问到，姜鑫就说他怕见生人，他需要她的保护。姜雪遗知道，姜鑫是想让她也到梁老师家学习。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而梁老师也没收姜雪遗的补课费，还时不时的给她一些额外的数学书。

他们到梁老师家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六七个学生围满了一个大书桌。姜雪遗环顾了下，没看到昨晚的那个少年。

补课开始，学生们听得很认真，听到兴奋处，学生们就大声的回答。突然，里屋的门帘掀起，少年冲了出来，满脸的暴戾，“他妈的，能不能小点声！吵死了！”少年头发凌乱，睡眼朦胧。

补课被打断，梁老师却没生气，和蔼道：“你这孩子，睡醒了？醒了吃点饭，来上课。”

少年一甩门帘又回去了，一上午都没出房间。

姜雪遗却被震到，她从没见过这么不礼貌的人。

少年有时睡大觉，有时会参加补课。也许他周身的气质与一群农村的孩子不同，姜鑫很喜欢他，总是找机会坐他身边。姜雪遗知道，姜鑫想跟他做朋友。一天，姜鑫黑黑的手不小心搭在了少年白净的手上。少年立马甩开了手，还用力推了下姜鑫，怒吼道：“你他妈少碰我！脏死了！”

姜鑫被他推了一下，没坐稳，连人带板凳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下。姜鑫懵了，半天没什么反应。姜雪遗感到了愤怒，她冲过去扶起姜鑫，对着少年大声道：“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乡巴佬！真是臭死了！”少年还是一脸的愤怒。

“你，你跟我哥道歉！”

“道个屁歉！”少年一脸鄙夷。

姜雪遗握紧拳头，感觉全身都在发抖。

此时梁老师进来了，大家恢复了下神色，默不作声的坐到课桌前看起了书，少年也坐下了。姜雪遗也只好坐到了凳子上。梁老师看到屋里的情况，只是皱了皱眉，没多过问。

此后的几天，姜鑫离他远远的。少年也是一脸冷意，看不都不看他们。

补了几天后，地里的农活多了起来。部分同学就不再来上课了。姜雪遗也很少去了，她需要帮姜向福干活，姜鑫则继续补课。一天晚上，天擦黑了，她从地里回来。到家刚洗了把脸，就见梁舜龙扶着满脸是血的姜鑫回来了，姜鑫头脸青紫。

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梁舜龙回道：“唉，被杨钺打的。”梁舜龙把姜鑫扶到屋里坐下，对着姜鑫又说，“不是我说你，你说你招他干什么？我都不敢惹，你倒好，自己朝前凑。”

姜雪遗打了水，替姜鑫擦洗。姜鑫一句话都不说。

姜雪遗边擦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姜鑫鼻子里的血止住了，脸颊一边高高肿起，看着伤的不轻。

“嗐，你哥缠着杨钺让他讲题，杨钺不肯，骂你哥是蠢货，你哥受不了，俩人就打了起来。”

姜鑫脑子是有点笨，但性格很温和，定是杨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恼了姜鑫。不然姜鑫不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