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现在是12月24日凌晨三点半，星期日，寒假的第二天，我正躺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

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了。

床边的小夜灯亮着暖黄色的光，枕头边熟睡的雷雨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熬夜冠军王美丽早在半个多小时前就跟我互道了晚安。

而我却还是毫无睡意，活像个明天要参加春游的小学生。

——这个比喻似乎不太恰当，那就换成明天参加高考的高中生？好像也不对……啊不管了这种事情随便怎样都好啦！

我烦躁地拱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条肥虫，甚至开始埋怨五条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事情。

这种情报难道不应该是超级机密来的吗？随随便便就透露给我一个歪果仁真的大丈夫？不会被记大过吃处分吗？

哦，我并不是在担心这家伙。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真的被处分的话，我一定会第一个发去贺电的。

我保持着缩成球的姿势在被窝里趴了半晌，最终还是妥协地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

算了，今天通宵好了。反正是假期，明天可以睡一天。

于是我干脆玩到了天亮。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至于自己到底几点才睡着的这件事情，则完全没有头绪。

手机铃声响得分外欢快，即使我用被子蒙住了耳朵都没办法彻底隔绝，只好眯着眼睛接了起来。

“……喂？”

由于刚刚睡醒，喉咙干哑的厉害，再加上气若游丝的语调，我费劲力气吐出来的一个喂字只剩了个韵母。

“哇，什么情况，这是尸体在接电话吗？”

听筒里传来王美丽万分嫌弃的声音，“生病啦？”

背景音嘈杂纷乱，我动了动几乎乱成了一团浆糊的脑筋，猜想她这会儿大概是正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野。

“没有……”

我闭着眼睛，用力清了清嗓子后有气无力地回话：“我才睡着没多久，今天不出去玩……”

“哎——学姐玩到半路丢下我去陪男朋友就算了，现在连你也要冷落寡人吗爱妃？”

王美丽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失落，但抱怨完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说道：“行呗，你接着睡吧。不过晚上总应该起来了吧？今天可是平安夜呐，新宿这边老热闹了我跟你说……”

我刚想拒绝说你自个儿玩去吧，还没出声呢，迟钝的大脑就忽然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某个字眼。

“——什么？你说你在哪儿？”

耳边传来王美丽不明所以的声音：“新宿啊？”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近乎魂飞天外：“你去新宿干什么？！”

她很是莫名其妙：“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过来玩儿啊？不然还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我不是说那个……算了。”

我用力掐了把眉心，感觉自己原本就因为睡眠不足而隐隐作痛的脑袋被这个晴天霹雳一砸，疼痛程度简直原地爆炸式飙升。

“你给我发个定位吧，我马上过去。”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后，我背着宠物袋出了门，在半小时后抵达了王美丽的所在地。

来的路上，我发现新宿区里是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半点没有即将遭遇袭击的肃静与警戒，岁月静好的宛如自己前几天被五条悟骗了一般。

如果不是一出车站雷雨就一扫先前的懒散、直接进入了猎食状态的话。

我从来没见过雷雨这么蠢蠢欲动的模样，活像是被吊起来饿了三个月似的。

……这附近是到底是有多少脏东西？

我嘟囔着，一边跟着人流前行，一边不动声色地左顾右盼，却是一无所获，只好观察了一下把脸怼在宠物包透明的那一面上的雷雨，然后顺着它的视线仰起脸去。

于是自出站后便只是一味地张望大街小巷的我，终于发现了整片区域上空中那乌泱泱的一大片妖怪——好吧，入乡随俗，人家好像叫咒灵来着。

怪不得总觉得今天阳光不太好，我还以为是空气污染指数太高了呢。

我如是吐槽着，心情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重归轻松。

而这都得归咎于眼前这过分荒诞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咒灵们盘踞在城市上空，黑云压城一般引人胆寒，地表上却仍旧车水马龙，熙攘的人群中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是一如往常的繁华街新宿。

在我面前摊开的景色宛若一幅栩栩如生的地狱绘卷。

不幸的是，我知道，这还远没达到它最恐怖的样子。

——都这种时候了还要维护繁荣的假象吗……好歹也做点限流措施吧，起码三天前不是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吗？

万恶的资本主义！

像个愤青似的暗骂一声后，我攥紧了背带，克制地深吸一口气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