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年年

却说那日一缕香魂离世，林黛玉飘飘荡荡，来到迷津渡前。

此时恰是斜晖脉脉，半江瑟瑟，那水面之上，泊着一艘大船。

林黛玉自扬州到京师，两番往返于大运河，见识自是不凡，却也从未见得如此形制的船只。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船上船下一干人等发色各异、身形迥然，倒有几分像西洋画上胁下生有肉翅的人物。

莫不是西人离世，也须在此处过迷津？

正踌躇间，大船已离岸而去，岸上诸人莫不潸然泪下。其中更有数个生得格外出色的，以弓为弦，轻声吟唱。

囿于言语不通，林黛玉不知辞藻究竟如何，只是那乐曲婉转凄清，仿佛天籁，更有一种哀感顽艳之意缠绵不尽，一时之间，一世哀愁凄苦尽数被勾起，泪珠儿不禁滚滚而下。

朦胧间，似愁绪都被哭出一般，林黛玉心里竟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

歌声暂歇，岸上众人发现她的存在，全都露出惊讶之色。

*

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肤色，黑发黑眼，瘦弱矮小，这是一个年幼的诺多精灵。

——凯兰崔尔夫人如此判断。

她看向埃尔隆德：“瑞文戴尔新生的小精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以智慧著称的领主微微皱眉，看着这个不知行礼、也仿佛听不懂他们语言的小精灵。

精灵是被伊露维塔眷顾的种族，他们漫长的一生需要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艺，并将之打磨至完美。

每个小精灵一出生，都会自动懂得本族语言，和一些基本常识——比如说，见到领主要行礼。

良久，领主眉心舒展，眼中疑惑之色却更浓：“她不是诺多精灵，这是一个幼小的木精灵。”

*

“木精灵？”瑟兰迪尔看看塔瑞尔的红头发，再看看林迪尔的黑发，目光掠过林黛玉诺多式的容貌，一脸的“你给我解释清楚”。

面对这位威严美丽的幽暗密林之王，林迪尔有一点点紧张，他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避免翻出标志性的白眼。

“她的确是木精灵没有错，至于外表……吾领主说，密林太靠近魔窟，除了伊露维塔，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林迪尔话里的暗示让瑟兰迪尔陡然警惕，他挥挥手，林迪尔行礼退下。

而后，密林之王逼视着年幼的精灵，威严发问：“木精灵的本质，诺多精灵的外表，你究竟是什么？”

*

数十日前，发现年幼的小精灵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竟听不懂任何一种精灵语后，精灵们露出了悲悯的神色。

随后，林黛玉被带往黄金森林罗斯洛立安，沐浴智慧泉水。

埃尔隆德又指派林迪尔送她前往幽暗密林，路上教她精灵语和中土生灵应当懂得的一切常识。

林黛玉本性颖悟，颇能举一反三，很快就掌握了相关知识，这令林迪尔更加相信，她是在战争中不小心流落在外的幼年精灵。

他们来到幽暗密林，在树木的宫殿里漫步，俊美活泼的木精灵们唱着欢快的歌谣，好奇地打量两位黑发黑眼的客人。

林迪尔教过林黛玉许多知识，可是，他从没有告诉过她，幽暗密林之王是怎样的存在。

*

有那么一瞬间，林黛玉以为自己看到了神祇。

她早已见惯相貌出众的人，不论是自己，还是大观园的姊妹们，都是娇美如花朵初绽，温香软玉一般的人儿。

来到这个奇异世界之后，目之所及，精灵们更是完美无瑕的存在。如凯兰崔尔夫人，甚至令人不敢逼视。

在这样的世界里，她看到密林之王的第一眼，依旧失了神。

若说中土世界的钟灵毓秀有八分被精灵这个物种所占据，那么精灵的出色至少有一半落在这位王者身上。

林黛玉知道自己这样想很不公正，但她就像“子建独得八斗”的谢灵运一般，心安理得地做出不公正的判断。

*

得不到回应，瑟兰迪尔再次发问：“你是谁？”

林黛玉行礼如仪，轻声回答：“我是人类。”

人类？

这不可能！

即便是拥有精灵血统的登丹人，气息也是驳杂的，不可能如此纯净。

这样纯净的、无法造假、无法忽视的气息，正是精灵们认定她是年幼精灵，且未被黑暗所污染的重要依据。

所以他们全体忽视掉最明显的证据——林黛玉的耳朵，是人类的形状。

瑟兰迪尔恨恨想，大约又是哪个放浪不羁的木精灵和人类的混血吧……

密林已经很多年没有过新生儿了……

示意塔瑞尔带走小精灵，瑟兰迪尔揉着眉心想，莱戈拉斯又跑去哪里了？

过了一会儿，他叫来费伦：“去告诉莱戈拉斯，他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