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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自家宅院的谈惟景一头钻进书房,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他今日告了假,不用再回大理寺当值,侍奉的仆从们便看到自家公子宛若成仙,不吃不喝在书房里待到第二日晨晓。
公鸡破晓时分,谈惟景疲惫走出书房,初夏的清晨空气湿润,东边天空一片粉彩,他站在门口望了望,白云飘荡间若隐若现一道淡淡彩虹。他吁了口气,或许世间最美丽事物只可远观不能亵玩,于他如此,于他好友晏向宸亦如此。
他唤醒在门外守候的随侍,递给他一叠素笺,仔细叮嘱道:“今日你不用跟我当值,把这些先去印多份,送去城中所有说书的大小酒楼茶馆,无论酬劳多少,务必让说书人这段时间都讲这个话本”。
随侍点头接过,低头看手中素笺,第一页上题名眷浓恩重,下面写着两行字,报春晖贵女孝悌险中计,浩皇恩皇子倾心凤还巢。随侍脑中大大问号,他以为公子在书房里彻夜不眠思考什么良策,或许给哪家大人写些密信,这是什么?!好奇心让他随手翻了翻,竟是当今大皇子和晏潆潆的同人话本,晏潆潆为救家人落难,大皇子仗义相救,二人互生情愫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随侍本随手一翻,越看越兴趣盎然,他跟随谈惟景多年,多少猜出自家公子的心思,可昨日去了临泉寺一趟,公子怎么似失心疯般编出这个玩意?话本里描述温友炽晏潆潆情意绘声绘色,许多细节和随侍知道的一模一样,还写了天子赐婚彩礼重山咂舌,兴许是公子知晓真相后不堪忍受的事实?
随侍呆愣着看着手稿,谈惟景已收拾好要出门去大理寺,他拍了拍随侍肩膀:“傻楞着做什么,快去办事,争取今日做完!”
随侍头如捣蒜,收拾好书稿和他一起出了门。谈惟景骑着马,很快到达大理寺,他下马回首随意瞥了一眼来路,大清早街上行人不多,各自忙碌自身事务。
最近时间,他常常感觉被人跟踪,回头却看不出异样,不知怎的,他直觉是鬼煞回来了。他查办行刺案中对鬼煞已相当熟悉,他神出鬼没,身手非凡,模样千变万化,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是等他出手那一刻才辨出他。朗郁是鬼煞,和晏潆潆在一起半年左右便成亲,他若真在京城,又对晏潆潆情真意切,听到那些话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此刻他无比希望能再次感受那种被尾随的异样感,可他在大理寺门口站了许久,仍未找回这种感觉。
晏咏宸晏向宸两兄弟派上人手收拾干净南安侯府便接回晏潆潆,按照温友炽安排,她会从这里出嫁,现下她仍住在她当初闺房之中,只是心境和曾经无忧无虑天差地别。
南安侯府里除了住着晏潆潆,这段日子谈惟景也住在晏向宸的院落。谈惟景信誓旦旦向两兄弟保证,他能让晏潆潆自愿散了这桩亲事,两兄弟本就不想事成更不想日日看到陆续送上门的彩礼,仍在郊外庄上服丧,托谈惟景这段时间住府中多看顾些,谈惟景便应承下来,他很清楚,无论晏潆潆最后是何选择,当下时光大概是他俩最后牵绊。
离吉日不过十来天,晏向宸天天送信谈惟景催问进展,谈惟景也有些焦躁,难道他过往异样都是错觉,可他那么多年办案经验,失手之事一只手掌都数得过来,他不觉得这次会败事。时间一日日逝去,谈惟景再淡定也有些不安,深夜往往难以入睡,实在睡不着时在府中花园里游荡。
这晚新月映柳,银河垂地,谈惟景又独自一人在花园中漫步,静谧潭水倒映着闪耀星空,夜风拂过垂于水面的细柳时,微微涟漪泛起,潭水闪出细碎星光。
谈惟景站在潭边想着心思,看到晏潆潆手腕上挎着一个竹篮,从潭对面缓缓走了过来。她白衣素服,步履平缓,身形后映着满天星子,仿若天女下凡。
“潆潆,这么晚不休息,这是去做什么?”谈惟景怕吓着她,没等她靠近先开口询问。
“谈三哥,你也没睡”,晏潆潆略有意外,向谈惟景走近:“我想给朗郁烧些物什,今日六月初六是姑姑节,成亲女儿和女婿回娘家的节日”。
竹篮里有些男子衣物和金银纸,谈惟景扫了一眼收回视线:“你在哪儿烧?我陪你去”。
“啊”,晏潆潆惊讶一声随即推辞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不想和任何人一起凭吊她的夫君,特地选夜深人静之时想独享和朗郁的这一刻。
自朗郁离开后到现在已过去大半年时光,她从未在梦里再会过他,便是死了总会给她托梦吧,她不信他已不在人间,因而从未给他烧过纸钱。可她没几日就要再嫁,以后更没什么机会给他烧纸,她就是不信也得接受现实。
姑姑节是出嫁女儿和女婿回娘家的节日,今日给朗郁烧些纸钱,便当他来过她的娘家也就此做个终了罢。
谈惟景道:“以后你就算在京城我亦再难见你,我陪你罢”。
“二哥真会去找温友炽吗?”她知谈惟景不愿她嫁温友炽,和哥哥们也是一条心,可他此刻言下之意分明不是如此。
“我不会让他出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