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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幽幽清香,晏潆潆吸了口气,淡淡花香沁入心脾,眼前的人浑身都浸染了这股清幽。
今夜,他头插琥珀玉色发簪,着象牙白金线团花缂丝锦袍,黑鞭隐在腰间金镶玉蹀躞带里,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刀刻的面容透着野性,又带着些许温润,脸上似笑非笑看着她。淡淡花香从他手中的一朵怒放白荷溢向周围。
晏潆潆乍一看,真以为月中神仙下了凡。
过去的月余与朗郁朝夕相处,大多时她对着的都是张庄稼汉脸,有时夜晚朗郁会真面目示人,但穿着打扮总是朴素的或青色或灰色的袍衫。
不过一日未见,晏潆潆却觉得隔了许久,他熟悉又陌生,总是让她晃神。
这是守卫森严的将军府,半夜偷访不穿玄衣蒙面,还这般真面目招摇现身,晏潆潆实在为他担心。
“陈大哥,你怎么这样?”晏潆潆盯着他的脸,见朗郁没回答,担心地又问了一遍。
这一身可花费了朗郁不少银钱和功夫,找了潭州半个城的店铺,才勉强达到他心中的要求。他不再是她的护卫,他不想一副丑陋猥琐的面貌出现在她的眼前。
可她见面就盯着他看,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这样,他被问得有些心虚,他到底还是想她记得他的好,会想起他的美。
朗郁脸上一阵烫,幸好他背对着月光,屋内视线又昏暗,晏潆潆应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他拉住晏潆潆的手腕,把她带进室内,晏潆潆这才从发愣的状态中醒过神,赶紧关紧了门窗。
她转过身,荷花在她眼前,荷香浓郁,月光下,它白得透亮,纯澈又娇嫩,每一片白花瓣都无比惬意肆意,像用全部生命在释放它的美,在传递它的幽。
“我顺路摘的”,朗郁把荷花递给她,同时纠正她的称呼:“我现在不是你的护卫,不是陈大哥”。
初见金珠时,晏潆潆满心欢喜,似是见到久违的亲人,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位月下谪仙,她有些纳闷,夜阑更深,他打扮这么好看,还拿着朵荷花,这是来做什么,还说什么别提陈大哥。
“那,朗大哥——”
“没那么老”,朗郁有些不满,打断她的话。
他的模样的确和自己差不太多,可这会儿纠结这些?
晏潆潆犹豫着问:“那,我——”
“叫我阿郁,为什么哭?”朗郁想起了他纠结两天的问题。
晏潆潆抿了抿嘴,沉默了,她说什么呢,难道说她被季从蔚嫌弃。她垂眸看向月桌上的花瓶,瓶里的鲜花恰好有些萎了,她默默把白荷替换上,再抬眼看向朗郁。
月色溶溶,正好洒在朗郁的脸上和身上,他的脸似玉雕般光滑又有棱角,眼眸里如有星星,晏潆潆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我可以帮你”,他的声音都变得柔和年轻。
晏潆潆笑着对他摇摇头,嘴角弯成一条完美的弧线,鼻子酸酸的,眼睛眨巴着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就这样看着他,就觉得很好,知道有人关心自己,心灵仿佛得到了滋养,乏力的身体似乎又有了力量。
朗郁白天遇到季从蔚这么一遭,心下了然。晏潆潆眼泪摇摇欲坠,他心里陡然又升起对白天湖边二人的滔天恨意。
他轻咬了咬牙槽,冷声道:“做买卖吗?帮你取他情人性命”。
晏潆潆瞳孔震惊:“……”。
“我看见了”,他的声音冷冰冰。
晏潆潆张大了嘴,良久,才抖着声音问:“这是你今晚来这儿的原因吗?”
朗郁没吭声,晏潆潆没注意他的反应,他的信息太让人震惊,回想晚上季从蔚坚拒见她的反常,她一时尚难完全消化。虽然她早已知道,心理上也已接受,对季从蔚也谈不上感情,但从熟悉的关心自己的人口中听到,而且是朗郁亲眼所见,她心里还是难受无比,她不想是他眼中的小可怜。
晏潆潆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会看到,你又不认识他们?你怎么还没离开这里?”
朗郁心里慌了神,随口胡诌:“我出城时看到一对情侣,因生得好看,多看了两眼,便听到他们对话,知道了他俩的身份,她是季纶部下家的闺女,亦会功夫”。
“嗯”,晏潆潆垂眸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若仔细思考,便会发现朗郁话中的颇多破绽,他根本不是一个大街上视线乱扫的人,绝不会因为好看对任何人多看两眼。不过,她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么多呢。
她情绪低落,黯然神伤,朗郁微微咬了下唇,追问道:“我去取她性命?”
见晏潆潆没什么反应,又换了个说法:“我把她抓来,如果那小子不娶你,我就取她性命”。
晏潆潆抬起头,看向他。
屋内视线昏黑,只有淡淡月光透过窗棂,晏潆潆背对着窗,可朗郁仍看得很清楚,她眼中温柔似水,柔柔地看着他,她的眼神似春风包裹着他的全身,让他温暖沉醉不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