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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升,月华流转,二人跋山涉水晓行夜宿又半月余,千里迢迢奔波的日子快到了尽头。自离了安州大齐国天子的实控地盘,他俩白日奔徙,夜晚遇城进城,遇村进村,从不露宿野外,以防地方交界地带的各路流匪。出乎意料,沿路极其顺畅,连个打秋风的路霸都未遇到,朗郁偶尔会有些失落的情绪,他想不明白失落些什么,却无法抑制这种情绪时不时盈满心间。
离开安州,晏潆潆在沿路的城池中再未看到自己的画像,进入镇军大将军的管辖地界后,她的心情更是日益轻松,这里天高皇帝远,她不再担惊受怕官府的追捕。一路行进,这里的山更加的茂盛苍翠,这里的水愈发的潋滟碧绿,虽已是酷暑,她心头并未感受到炎热。她仿佛看到她的耶娘,赞许她一路的坚强勇敢。
这日未到傍晚,二人行至一村落,朗郁打听了路程,离潭州城已不足半日车程,但继续赶路,恐怕赶不上城门关闭时间,便和晏潆潆在村落里投宿,计划歇息一晚,明日便可到目的地。
他问了村子里好几家人家,都未有多余房间,只有柴房可住,在晏潆潆都打算在马车里凑合一晚时,有户人家告诉朗郁,村尾一户人家儿媳妇刚刚回了娘家,应该有空余房间,朗郁便驾车直奔村尾。
这户人家是对老夫妻,儿子随儿媳妇去走娘家,朗郁说了不少好话,许给了银钱后,这户人家才勉强答应借宿。
老大爷仍然不情不愿提要求:“你们借宿一宿,只能休息,不可行房中事”。
晏潆潆在车厢里听得面红耳赤。
朗郁拍胸脯保证:“我们绝不触碰房间物什,我可睡地上,大爷您大可放心”。
老大爷将信将疑看着朗郁,待晏潆潆下了马车,递给朗郁他的铺盖床褥,老大爷才勉强相信,将二人领至房间。
只看了一眼,晏潆潆便明白了老大爷的要求,这是一对新人的住所。
是间不大的婚房,屋中布置虽然简陋却异常干净温馨,梳妆镜台,月桌和圆木凳上铺着绣着鸳鸯、牡丹等吉祥花纹的红绸布,未铺红绸布的衣柜高大,贴着大红的双喜字,床架上的幔帐红似火焰,床铺上红色崭新的床单衾被上都是鸳鸯、蝙蝠百子图案,就连火烛也是红色的。
窗棂上贴满了红双喜字,夕阳落晖透过窗棂和屋门,将屋子耀得火红又温暖。
这屋子干净亮堂又喜庆,在即将入潭州时遇到这样一处住所,晏潆潆便觉得是个吉兆,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婚约定会顺畅,她心中欢喜,不禁道出心声:“这屋子真好”。
朗郁看了她一眼,将手中床褥铺在离床不远的地上,老大爷看他铺好,又仔细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二人吃了自备的干粮,简单收拾一下,天色已昏黑,朗郁提醒晏潆潆早点休息:“最后一晚,明日早起赶路”。
二人便各自躺下。
这会儿已是暑热时节,床架上的红色幔帐厚实不透气,晏潆潆躺下没多久便觉炎热憋闷,浑身燥热冒汗,躺在床上忍受许久,头渐渐胀痛,身上黏腻,终于她受不了闷热,猛地坐起来撩开幔帐,顿觉一阵凉意迎面扑来,这幔帐里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上好几分!
朗郁睡在她眼前,今夜又是圆月,淡淡月光透过敞开的窗牖,覆在朗郁身上。他背对她躺着,身上着件青色布袍,未覆任何物什,背部肌肉隔着布衫隐隐若现。
晏潆潆晃了一下神。
她摆摆头,似乎要摇晃出什么,复又躺下继续睡,不知是即将到达潭州的兴奋,还是暑热难耐的原因,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翻身对着朗郁背影时,见他微微动了一下,晏潆潆抿了抿唇,迟疑了会儿,问道:“陈大哥,你也睡不着么?”
“太热”。
直接睡地上太凉,躺在床褥上又很热,晏潆潆想着朗郁辛苦月余,终于快解脱这般苦日子,便心生感激。
“陈大哥,谢谢你啊,明日你便不用受这些苦楚了,这一路你吃了不少苦头”。
“嗯,做买卖挣钱,受些累正常”。
晏潆潆便不知该如何接话,她还想问问他身世、他记忆的一些细节,又觉此刻聊这些不合适。自从她画画后,她常常就想从他嘴里多知道些细节,又恐问多了他起疑,经常为此纠结。幸好她有了那些画,他便再不说,晏潆潆相信若能回京,凭着那些画她定能问出些东西。
“陈大哥,这笔买卖结束了,你会去哪里?”
以后证实他就是中书令大人的嫡子,她去哪里把他给管及诚大人找回来呢。
“做什么?”
他近来说话语气特别冷淡,晏潆潆想,人非草木,大概离别在即,他有所感伤而无法抒发,就如她也有些情绪绕于心头一样,便更体谅怜惜他,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
“也许以后我回京城,凭那些画找到了你的亲人,我怎么联系你呢?”
月色下,她看到他的肩头似乎抽动了一瞬,极快,亦可能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