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罚
父亲与兄长叙话,从来是避着他的。
向来都是如此。
考功司的员外郎赵彦丘过来道喜,他与上官钰既是同僚,也是私塾时代的同门。
“守缺兄,怎么成婚第二天就来宫里了?”
他是少有知道上官钰表字的人。
“你已经是今天第五个问这话的人。”上官钰负着双手,无奈笑笑。
“早就听说许家姑娘的美貌是皇城一绝,那姐姐不正是宫里的静妃娘娘嘛,”赵彦丘说着,朝紫禁城的方向拱了个手。
“妹妹应也是个大美人,守缺兄怎不为所动呢?”
“美人固好,奈何不熟。”
上官钰若有所思,忽冒出这么一句。
说完提袍要进考功司。
赵彦丘跟着一起进去,回各自的书案前又补了句,“令兄和她的那些事,应该都是传言吧?”
上官钰不答,回头睨他一眼。几位笔帖式听闻,纷纷八卦地从案前抬头。
“是我多嘴了,抱歉抱歉。”
赵彦丘自知失言,赶紧笑着赔礼。
申时已到,午门外停着许多车骄,等候着载各家官员散值回府。
从吏部衙门出来,上官钰颇为自觉地跟在兄父身后,同他们保持五步开外的距离。
兄长上官诘所在的文选司掌管朝中官吏的升迁调任,实权在握。按说大臣之族不得任此科道,但他颇得首辅张居正的赏识,才被破格提拔于此任职。
他们本在继续午后的话题,临上轿时,上官诘忽然回头,扫了弟弟一眼,要与他同乘一轿回府。
“昨夜,和新娘子过得可好?”
一坐上轿子,上官诘便问。
上官钰觉得好笑,平日里自己是最不受待见的人,一成了亲,每个人反倒关心起了他的私生活。
“兄长究竟想问什么?”
成亲之前,他便听说了那些流言蜚语。
不知是谁最先传开的,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许婉兮勾搭了上官家的大公子,偏他还是个有妇之夫。谣言说得一板一眼,竟像是许多人都看过这二人夜间私通一般。不出一月,风言风语传遍京城。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娶了。
昨夜一见,略有改观。
那个莫名关心他,会为他悉心上药的女人,不像做得出来那些事。
何况,她对男女之事压根一窍不通。
“我是希望你不要多想,”上官诘笑得讳莫如深,“既然都娶了婉兮过门,以前的事就别追究了。”
此话一出,却是给她做了板上钉钉的注解。
“昨夜一见,我觉得婉兮是个清白的好姑娘,倒是兄长有些多心了。”
他这一生已经受过太多扭曲误解,不能再让她也跟着承受这些莫须有的罪状。
“呵,那便好。”
上官诘脸色一阴,仍冷笑道。
回到府中,晚膳已经备好。
檐角长廊处点起了玻璃状的绣球灯,缀在将沉的夜空中。
穿过影壁,饭厅圆桌上第一次有了她的存在。
她在等他。
万家灯火,竟也有一盏灯是为他而留了。
许婉兮见他们回来,已经顾不得先给老爷敬酒。
她提起裙摆,踏出门槛,路过那神情猥琐,身披官服的中年男人时,不由皱了皱眉,撇撇嘴。
略过他,径直奔向上官钰。
他的心跳在那一刻骤然加速。
她却双手叉腰,一脸怒气地仰头瞪他。
“上官钰,我们得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