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马贯众上
姬掏出那日在冲天观顺来的酒壶给凤来斟了一杯酒,敞口的小酒盅快要溢满时玄姬方才立回酒壶,手法一流。
今日与昨日并无差别,除了凤来和玄姬,没人知道瘟疫妖死了,没人知道永安城的瘟疫快要解除,没人知道希望就在前方。全城依旧哭丧挂幡,银花纸钱,遮天蔽日。不是所有希望都高高悬挂在天上,但日沉月升,万物更迭,总会看得见阳光,被照耀,被温暖。
“凤来道友,月有盈亏花有谢。小桥感激道友这两日的仗义出手,只是……大鲵精虽然已死,但汝水城瘟疫还没有解除,我要离开此地去寻找一种上古神药。”说到这里,玄姬向凤来摇举酒杯,眉目清远,一副轻松之态,上下两瓣唇轻轻吐出,“愿和凤来道友后会有期。”
“凤来孑然一身,在哪里倒是都一样,小桥姑娘可介意多一人同行?”
“我要去的地方,凤来道友未必愿意去。”
“哦?敢问是何圣地?”
“东北荒雪山窟。”
东北荒雪山窟,曾经是天魔波旬的属地。凤来这一念头一闪而过,没有捉住,又是熟悉感,种种事如镜中花水中月,虚虚实实模糊极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既前路漫漫,我与小桥姑娘同行也算有个照应,是不是啊,小桥姑娘?”
凤来嘴角上扬眼里带笑,两指一翻,酒杯空了,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中。
“哦?”玄姬感觉这位凤来道友可真有意思啊,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
玄姬去东北荒雪山窟找绵马贯众,势必是要和玄铮碰头的。
玄铮,玄姬,一个是二哥,一个是小妹。三百年前,玄铮被贬东北荒,究其缘由却是荒唐到让人发笑,竟是源自“糊涂”。
那是三百年前的一天,天帝突然龙颜大怒,下令彻查二皇子玄铮府邸,没有内情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事情就像天空里的闷雷,气势汹汹。即使二皇子玄铮是玄姬的亲亲二哥,玄姬对此事也一头雾水,在玄姬心里,玄铮是决计没有贼心敢谋反的啊,那天帝这一出是为什么啊?
原来玄铮下凡游历时结识了一凡间女子,二人私定终身,玄铮竟金屋藏娇到了九重天上,之后一直以仙侍身份藏于他的寝殿。
真真荒唐又糊涂,一对糊涂人,一份糊涂情,办了这一件糊涂事。
故事的结局可想而知,肠已断,泪难收,最终那凡间女子跳诛仙涯魂飞魄散,玄铮被贬东北荒于极寒之地终日与那性格不好的黄狗相伴,以思己过,年纪轻轻搞了个少白头。
红尘滚滚,生死两难,后事惹人痴笑。你笑他,我笑你,多少鲜活生命却不在笑谈中。
说到东北荒,自盘古父神初开混沌后,这地儿就没停止过纷争。
俗话说,越贫穷越容易铤而走险,越不讲道理越容易冲动行事。对东北荒土壤上的众生灵而言,无论破坏还是造反都是在求变,最坏也就是保持现状不变而已。小善修身,大善成仁,小恶养疾,大恶惹烽火。是以,虽然天魔波旬已经陨落,但这里注定是一片滋养恶魔的土地。天帝把玄铮流放这里,好比凡人被流放到宁古塔,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都是九死一生的事。
玄铮自从到了东北,是日日不停歇,夜夜不好睡。
东北荒寒冷,又寒又冷。初入,有商贩售卖皮裘,深入,寂寥天地,苍茫白雪,袅无人迹。
待玄姬见到玄铮时,这个昔日天宫二皇子分外可怜。他一身劲衣束装打扮,额发染血,睫毛落霜,嘴唇发紫干裂,一头白发比这东北荒一眼无垠的雪更苍凉。玄铮像个亡命之徒,最苦逼的那种,所出拳威力不足,所出剑神力溃散,正与一群身穿兽皮铠衣,面如紫枣,长相极为凶恶的魔头缠斗。
在这小小岩石山涧中,几个魔头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围住玄铮,其中一手持大刀的大块头口中吵吵,不三不四道:“呸!小白脸儿!给老子在这玩酷呢,不知好歹的龟儿子!”说罢就持刀砍向玄铮的大腿。
“天宫二皇子也敢肖想,脚底板上长眼睛,不知天高地厚!”玄姬冷呵一声。
只见她凌空飞起,右手虚空掏出一柄大印,神力汇集于掌间,继而托起大印,转瞬飞到山涧上空数丈高。苍穹之下,玄姬突而俯身握住印把,周遭银光闪闪。山涧里的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一枚翻天大印,汉白玉的印面,翡翠的印把,把周围几十里的山照的明光雪亮,这山涧一时竟晃人眼。
翻天印瞬时变如斗大,兜头从天上砸下来,死死地砸在这几个魔族身上,几个极地狂徒目光短浅,竟妄图用大刀顶住从天而降的翻天印。
任他法力滔天被玄姬现下这一砸也要退避三舍,更何况这几个无知魔头,翻天印下必死无疑了。几个呼吸之间,山涧里的魔头全都灰飞烟灭,徒留那一柄大印深深嵌入山涧里,华丽巍峨。
玄姬一般不会使出翻天印,打大神仙翻天印惹不起,打小妖怪容易魂飞魄散,实在是一件比较鸡肋的本命法器啊。